【40】

厚重的云层宛如巨大冰穹，寒光在云层间若隐若现，沉甸甸压在雪谷上方。月光照耀下，无数细碎的冰晶在空气中闪烁，寒意如利刃般刺骨，仿佛要穿透肌肤，直抵骨髓。

这里便是冰夷之渊了。

公子开明、胜弦主和墨雪不沾衣三人站在谷口凛冽的寒风之中，雪花纷纷扬扬，如同利刃般击打在他们的周身。公子开明缩着脖子，不停地跺脚，嘴里哈着白气：

“冷啊冷啊太冷了——”他在雪地里转着圈，试图驱散寒意，“胜弦主和墨雪不沾衣啊，你们还好吗～”

胜弦主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和地道，“无妨，策君，你若是实在感觉寒冷，冰夷之渊中应有居住的冰夷族，可以向他们借一件外套御寒。”

公子开明闻言，在自己脸颊两侧搓了搓手，发出了略有些古怪的声音：“唉唉唉，说的是，那我们赶快进去吧。”

话音还未全落下，他就已经蹦跳着朝着如同巨龙之口的谷口走去。

三人一路穿过层层叠叠的冰洞隧道，脚步声在空旷的隧道中回响，最终来到了雪谷的谷底。

如同偶遇桃花源一般，当三人步出冰洞之时，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座巍峨的冰瀑如巨龙般盘踞眼前，那冰瀑似从云端咆哮奔腾而下，声势震天。滴水在空中翻腾，似乎在瞬间凝固成冰，层层堆叠，形成一座晶莹剔透的冰之巨塔。几座小屋孤零零地坐落在冰雪之中，屋顶上堆积着厚厚的积雪，屋檐若隐若现。

公子开明看到那冰瀑，忽然停下脚步，眉头微皱，将手挡在眼睛上方，仔细端详了起来。

胜弦主见他忽然静下来，便问，“策君有什么发现吗？”

公子开明皱了皱眉头，回道，“那冰瀑后面，别有洞天。”

胜弦主道，“策君也发现了。”

公子开明歪了一下脑袋，而后又转头问墨雪不沾衣，“墨雪，你有什么发现没？”

墨雪不沾衣观察着那冰瀑，开口道，“冰瀑后方隐隐有蓝光浮现，但那里应该不是冰夷之渊的封印之地。”

“因为不该这么明显对吗？”公子开明追问道。

“但若要找到封印之地，也得去那冰瀑后面一探究竟。”墨雪不沾衣回道。

“嗯嗯嗯，”公子开明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又道，“在这之前，为了礼貌，我们还是先去拜访一下冰夷族吧，免得让人家以为我们是擅闯禁地的侵入者～”

“拜访冰夷族的事，我去吧。”胜弦主提议道。

“胜弦主自己去吗？”公子开明似乎没有对胜弦主的这个建议感到什么意外。

胜弦主微微点了点头，“我前去拜访冰夷族，了解一下冰夷之渊近期的状况，策君，麻烦你和墨雪不沾衣去冰瀑后方查看一下吧。”她不急不缓地说道，“分头行动，收获能更多些。”

公子开明闻言不住点头，“对对对，还是胜弦主考虑得周到些。那我们就分头行动，墨雪不沾衣，难为你先稍稍离开胜弦主一会儿，随我同路咯！”

墨雪不沾衣“嗯”了一声，而后对胜弦主道，“一切小心。”

“嗯，你去吧。”胜弦主点了点头，而后迈开步子，朝谷中的那几处村落的方向走去了。

胜弦主离开后，公子开明便唤来木鸢，将墨雪不沾衣拉了上去。

木鸢在风中高飞，带着两人朝冰瀑的方向疾驰而去。

从木鸢上方俯瞰，冰瀑的气势更加磅礴。冰瀑巨大，在视野中显得并不遥远，但实际上要飞越这段距离要耗费不少时间。随着木鸢的逐渐靠近，冰瀑后方的寒光愈发清晰，如同冷冽星辰闪烁。

冰瀑的边缘锋利如剑，层层冰棱交错，如同锋利的牙齿。公子开明一边小心翼翼避开这些危险的冰棱，一边迎着寒风说道，“这些冰棱可真是好危险很危险太危险，看来这冰瀑后面也不是什么随便就能进入的地方。”

越接近冰瀑，气温越低，风雪越猛。当公子开明带着墨雪不沾衣从木鸢上一跃而下，落在冰瀑中段的冰崖上时，他已经冷得牙齿打颤，身体不由自主地缩成一团。

“冷冷冷太冷了，”公子开明一边转圈一边惨叫，“墨雪不沾衣啊你不冷吗本策君已经要被冻死了那些冰夷族是怎么在这里生活了上千年的啊要死！”

墨雪不沾衣面无表情地道，“我并未感觉到很冷。”

“啊？”公子开明一愣，身形一晃，突然冲上前，惊得墨雪不沾衣本能地后退一步，“怎有可能！”

顿了一下，又恍然大悟般地道，“啊，我知道了，它们是白雪，你是墨雪，你们是一家的，感觉不到冷也是正常，呜呜呜……”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委屈地揉眼睛。

墨雪不沾衣:“……”

他现在让鬼飘伶来代替自己还来得及吗？

两人一路穿过狭窄的小道，走向冰瀑的后面，在陡峭的冰峰上走了一段路后，前方峭壁上出现了一个冰洞的入口，隐隐的蓝光自洞口发出，零落着点点冰晶。

“啊，”公子开明指了指前方，“就是那里咯。”

说罢，他伸手拽过墨雪不沾衣的胳膊，就匆匆朝那边跑了过去。

洞内比外面还要阴森寒冷，寒气如尖锐冰针，刺透衣物、直至骨髓 。脚下的路崎岖难辨，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生怕踏空。

公子开明和墨雪不沾衣小心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蓝色光芒忽然清晰了起来。

公子开明一步踏过去，“到了。”

旋即，一座宏大的宗祠，就这般毫无征兆地呈现在眼前。

这宗祠建在巨大的冰洞之中，洞顶高悬，垂挂着的冰棱，近千座冰碑灵位整齐排列，如众神降临一般，庄严肃穆地伫立于冰川之前，巍峨壮观。

那灵牌皆是由冰晶雕琢而成，流光溢彩。中央最大的冰碑上刻满了文字，但在蓝色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模糊。

而这无数冰碑后方，有一禁闭的石门，门上雕刻两头凶兽，凶神恶煞，横眉怒目。

面对着无数灵碑，公子开明忽然停下了一直没安分下来的步子，在那无数牌位前站定了。

墨雪不沾衣见公子开明的神色忽然严肃了下来，便询问道，“这里是……”

公子开明开口，声音也是难得的正经了起来:

“这里是历任冰夷祭女的灵位。”

墨雪不沾衣一怔，转头看向那些冰碑灵位。

但还未等他仔细端详，一旁的公子开明忽然面对着千座灵碑，双手合十，缓缓跪了下去。

千座冰晶灵位闪烁微光，似无数眼眸，默默注视着跪在前方的魔。蓝色微光落在公子开明的头顶，似在他的头发上也结了一层寒霜。

那一瞬间，他很难得地想把佛和魔联想到了一起去。

墨雪不沾衣站在原地，正犹豫自己需不需要也祭拜一下，公子开明却又睁开了眼睛，而后站了起来，对墨雪不沾衣道，“你是人族，不必拜。”

墨雪不沾衣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询问道，“冰夷祭女的身份，是守护冰夷之渊吗？”

“嗯嗯嗯，可以这么说。”公子开明迈前一步，仔细盯着中央的冰碑，似乎想看清楚上面的文字：

“知道冰夷族是怎么来的吗？”

墨雪不沾衣摇了摇头。

公子开明便开始耐心解释：

“千年前，玄女以五生石封印冰夷之渊，又以自身魔体为灵种，在深渊入口处种下冰夷树。冰夷树每五十年结一次果，结出的果实化为魔，云果为男性，星果为女性，这就是冰夷族的由来。”

墨雪不沾衣对这种神奇的出生方式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大概是魔族的神奇物种过多，就显得从树上结出的生长方式没有那么奇怪了。他反应了一下，接着道，“这样说来，冰夷族也是玄族的一脉分支。”

“没错就是这样你很聪明，”公子开明零星地鼓了一下掌，而后继续道，“玄女之所以会以身为种造出冰夷族，是因为她要创造一个种族，世代固守冰夷之渊。”

“冰夷族是魔族少见的短命魔，大部分寿命可能只有七十年左右，和人族无异。由于冰夷树每五十年才结一次果，导致冰夷族的数量一直稀少。”

“那么冰夷祭女又是怎么来的？”墨雪不沾衣询问。

公子开明盯着前方，似乎是理了一下思绪，而后才继续解释道，“玄女有两件上古魔器，分别是魂玉弓和墟灵箭。这两样魔器威力巨大，但只有女性才能使用。”

“而冰夷树每次结果，无论结多少云果，都只会结一个星果。由那唯一一颗星果长成的女性冰夷族，就是冰夷祭女。”

“玄女魔器又耗阳寿，所以每一代冰夷祭女在与魔器缔结契约后，寿命都不会超过三十年。”

墨雪不沾衣听他这样说，忽然明白过来，为何这里会密密麻麻地有着这么多的牌位，而方才公子开明又为何会跪拜了。

而公子开明向他解释过后，又转过身，目光落在后方的石门上，他盯着那是门上的凶兽沉默良久后，缓缓开口：

“果然有问题。”

墨雪不沾衣听他冷不丁冒出一句，便问，“策君又发现什么了？”

公子开明指了指石门，回答他道，“如果我没有感应错的话，玄女魔器应该就在那石门后方。”

墨雪不沾衣闻言，顺着公子开明的目光朝那石门看去，那沉重石门的门缝中隐隐约约泛着蓝色的微光，与石门前的牌位融为一体。

墨雪不沾衣微微一思考，忽地明白了公子开明的话中所指。

“玄女魔器不该在此地。”墨雪不沾衣开口道。

“嗯。”公子开明的声音也沉了下来:

“正常来讲，玄女魔器应该是在历任冰夷祭女手中的，而此时魔器却好端端地存放在这里，只能说明——”

“现在是没有冰夷祭女在任的。”墨雪不沾衣答道。

“是没有？”公子开明接上，“还是不能？”

“这可能要等胜弦主的消息了。”墨雪不沾衣回道。

“嗯。”公子开明点头，稍作停顿，道，“我们现在就去找胜弦主吧，她现在应该已经到达村落了。”

“好。”墨雪不沾衣应声，说罢，两人便转身，匆匆朝洞口走去了。

——

曼邪音扶着昏迷的凤璇音，脚步匆匆，穿过弱水夹道的狭窄路径。远远就看见赤甯朱厌坐在石阶上，背对着后方的部队，耷拉着一头白毛的脑袋，一直在唉声叹气。

曼邪音加快步伐，直奔赤甯朱厌而去，边走边喊：“赤甯朱厌，你看到苏容焉没有？”

赤甯朱厌闻声惊起，见是曼邪音，便慌里慌张地站起身，行礼道：“闼婆尊。”而后又道，“不知道啊，先前我手臂中毒，他去帮我采草药，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采草药？还没回来？”曼邪音闻言，面色一沉，“他自己单独去的？”

“他说自己去就行，不用让魔兵跟着。我本来想派魔兵跟着他，结果他窜得可快，一溜烟就没影了。”赤甯朱厌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苏容焉离开的方向。

曼邪音听他这样说，声音不觉染上了一丝恼火，“苏容焉那点功夫，随便一个魔兵就能把他打死，这里到处都是影魔和伏兵，你就那么放他一人离开？”

赤甯朱厌见曼邪音要动怒，急忙辩解道，“他说他有两条命，会自己小心，而且他溜得飞快，我还没来得及拦他呢，他就直接跑了……”

话说一半，他忽然注意到晕倒在曼邪音身上的凤璇音，见她满脸血迹，面色苍白，看起来甚为吓人，便小心问道，“火凤郡主这是……牺牲了？”

曼邪音没好气地回道，“再不找到苏容焉，恐怕就真要牺牲了！”

“那帝尊和妖神将呢？”赤甯朱厌急忙问，“我现在立刻派魔兵去搜寻。”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后方部队所在的地方走去。

“帝尊和妖神将已经先一步赶往浮玉关了。”曼邪音跟着他一起往前走去，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麒染派来的援军已经在沉沦海对岸了，大概是由于瑶后布下了法阵，那些军队暂时还进入不了瑶山，但也不敢撤退。此时兵力分散，正是出兵浮玉关的好时机。”

“咦？”赤甯朱厌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瑶后为什么会布下法阵阻挡麒染的援军进入瑶山？不应该是迎接他们前来支援吗？”

“说来话长，一时也和你解释不清楚，”曼邪音懒得和他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