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二人在一处无人的海边停了下来,她们没去沙滩上,而是停在怪石嶙峋的崖岸。
鸾兮用灵力将桔梗从她的背上托了下来,随即她恢复了人身。
离海近了,空气也变得潮湿,海浪哗哗翻滚,打湿沙滩,偶尔有鸥鸟在半空飞过,飞到海面上空衔了鱼儿离去。
海风将二人衣摆吹的飒飒作响。此处恰好是一座无人岛屿,只有自然的声音响彻在这片地域,倒是十分符合桔梗的期望。
闭上双眼,静静聆听,仿佛自然之灵围绕在身边,有海风拂过,带来岸边特有的微咸的气息,使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
鸾兮看向身边的少女,见她舒缓展颜,便知自己做的不错,她很希望这孩子能无所顾忌,如果可以一直这样,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我们还可以去海边玩一玩,”鸾兮提议。
“不用了,”桔梗摇了摇头,她不是一个情绪外放的人,也不怎么会玩耍,她总不能去岸边堆沙子,或是追赶海浪,更何况看鸾兮也不像会疯玩的样子,玩闹如果没人带动是玩不起来的,所以只是安静地待着就好,远离重担对她来说就已经很惬意了,只好拒绝。
就这一天,做一个放下重担的平凡的人。
听此回答,鸾兮想了想,说道:“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说着,不等桔梗回话,转身就嗖地没了踪影。
桔梗怔愣一瞬,来不及叫回瞬间消失的鸾兮,便也作罢,她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了下来。
本来今日桔梗是打算好好磨炼自己的实力,可一转眼反倒成了放松的日子。
鸾兮飞行的速度很快,她清晨来找鸾兮,经历了鸾兮化形,直到现在到了这个不知名的岛屿,也不过是过了半日时光。
正好无所事事,索性也凭着身心放松发起呆来,思绪忍不住回忆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从初与鸾兮相识到现在,仔细算来也没过多长时间,甚至二人好像也没有多么熟悉,说来好笑,对鸾兮彻底放松警惕竟是看了她真身才放下的。
却也因此对鸾兮产生了一些内疚情绪,她还是担心的,就像身怀异宝,惹来众多贪婪之人寻事,怀璧其罪。
可是鸾兮本人却对此没有丝毫担心,是太强了吧,所以无所畏惧,桔梗如此想着,她也并不知晓鸾兮到底如何强大,不过为避免这之后会出现的麻烦,还是让鸾兮低调一些吧。
刚思及此,一阵轻微的响动声传了过来,抬头,就见红衣女人双手抱着一个甚是粗糙的圆东西回来了,那东西外皮是枯黄色的,还有些许毛虚附在表面,桔梗知道这是岛上的某种植物,可以食用解渴。
原来如此,原来鸾兮是去寻了吃食。
“我想着难得出来放松一次,便去寻了个胥邪回来,”鸾兮一边说着,走到桔梗身旁坐了下来。
她用气刃将其切成两半,又用灵力护住断口不让汁/水溢出,递了半个送到桔梗手中,她思虑周到,竟还幻化出两个勺子来。
“吃吧,若是饿了我再去弄几条鱼回来烤了吃。”鸾兮说着,手上动作不停,打了个响指,就见指尖现出一团火,说道:“反正我们用火方便。”
“不用,”桔梗吃着胥邪,摇摇头。
“又说不用,”鸾兮眼里透着无奈,收回看着桔梗的目光,手里捧着胥邪,指肚摩擦着这食物粗糙的表面,轻叹:“其实在我这里,你可以无所顾忌。”
听到这番话,桔梗不禁朝鸾兮看去,女人体态放松,那话状似无意的说出,显得十分自然。
桔梗不懂,鸾兮为什么可以说出这种话,甚至说的好像理所应当,就像自己在被她宠着一样,这很奇怪。
不过仔细想想,鸾兮对她好像一直都很包容,桔梗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性情,她对普通人都是温和有礼,以笑待之,可对鸾兮,之前她对其多有防范,甚至交谈甚少,可即便如此,女人却也只表现过一次不满,而那还是刚刚相遇之时。
这个总是带着笑容的女人,而今让她看了真身,又对自己说可以在她面前无所顾忌……鸾兮是想让自己,开心吗……
已经好几次了吧,她温柔的对待自己,可是为什么呢…自己可以如此坦然接受她的好意吗……
“鸾兮你……”桔梗犹豫着,她想问一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话语从嘴间流出,如同一声叹息。
“嗯?”桔梗是认真对待这个问题的,而面对问题的鸾兮,却是微微睁大了双眼,歪头,她倒是也面露疑惑。
“想对一个人好,是需要理由的吗?”鸾兮如此说道,又顿住,许是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明了,又补充道:“我觉得你很好,你也值得我对你好,这便足够了啊。”
不成想这如同稚子般幼稚的话语竟是出自鸾兮之口,一瞬间桔梗差点以为自己才是姐姐,是更为年长的一方,她低了头轻轻笑着,以掩饰自己听到鸾兮的话而稍显无奈的笑容,女人的心境和她艳丽的外貌,真是一点都不相符。
“看起来你不太相信,”鸾兮看向桔梗,她温和的笑颜让桔梗有些不敢直视,那双红眸太过干净,像烈焰燃烧了一切污浊。
“没有,我不是不相信,只是觉得这话非常难得。”
“……你知道吗鸾兮,其实我很想做一个普通的人。”许是察觉到鸾兮没有复杂心思的心灵,桔梗在鸾兮面前稍稍放松了自己。
桔梗她是羡慕普通人的,普通的人生,普通的命运,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责任,不用因为对抗妖怪而时刻绷着自己,她想,如果她有这种选择,那一定也会像平常女子一样过着平淡的生活吧。
听闻此话,鸾兮才知道这孩子是如何钻了牛角尖,因为天生强大的灵力便代表被赋予了责任,紧随其后的是如山般的重担压在了这瘦弱的肩膀上,被人敬重的同时,却又让她和普通的凡人隔离开来,让她不得不忘记自己还只是一个孩子……
鸾兮想了想,才说道:“普通人啊……不过你本就作为人类出生,最后也会作为人死去,难道这不就是普通的人吗?”她说着又一边带着笑意眯了眯眼:“其实在这太虚之中,我们都是普通的啊。”
桔梗突然一怔,头脑在瞬间想到了很多事,在这瞬间内她好像见到了太多人的人生,是悲,是喜,是相聚又有分离,有背负责任在身的人,也有肆意快活的人,从生到死...
这些人事物,全都是她亲眼所见过的存在....
对此一笑,原来幼稚的不是鸾兮,竟是自己么,原是她本人将自己桎梏在这一方天地。
可笑,亏她自诩聪明过人,却早就掉进自己设置的陷阱之中。
“不过,”只见鸾兮一顿,又继续说道:“虽然这么说了,可是我们所有人,这世间所有生灵,却也都是非常宝贵的存在。”鸾兮说着,趁桔梗还有些愣神中伸出手将她顺滑的黑发揉乱。
并喜闻乐见的看到了桔梗皱着眉头表达对自己此举的不满。
是了,这样才好一些,这样表达自己的不满才稍微像一个年幼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