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问你，你的原形是什么吗？”

“或者说……”桔梗略有迟疑，有原形的大多为精怪，那么，鸾兮她会不会是仙人，这世间仙人少见，又都守在自己地盘深居简出，可初见鸾兮时看她懵懂的样子，又不像是此地仙人。

问话间，一缕微风从二人身边拂过，吹动了衣衫，发丝，带起了林间掉落的树叶，隐约有一抹红色掺杂其中，这抹红色像被人操纵一般飘到桔梗面前，抬起手来将其接住，仔细看去，是有些熟悉的物什。

一支火红色的羽毛，此时此刻甚至还有火光在羽毛间流转，但是却不让人感到灼伤之痛，是温暖的，桔梗记得，当初鸾兮有送给阿枫一支，因为太过美丽，阿枫一直在好好收藏着。

而现在，又有一支羽毛被递到了桔梗手中，桔梗抬起头看向鸾兮，女人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浅笑，她一直是这副温和的模样，被她用柔和的目光凝视，这双眸子会让被注视的人产生错觉，好像天地间只有彼此，好像被无限宠溺包容，让被看的人有了肆无忌惮的勇气。

可她是桔梗，素来冷静自持，肆无忌惮从来和她无关。

“这是你的，”桔梗手握羽毛对鸾兮说道。

“嗯，是我的，我的羽毛，”鸾兮颔首，轻合眼帘：“你要看看吗，我的原形。”

“好。”桔梗是真的好奇，所以她没选择拒绝这个提议，虽然说鸾兮可以直接告诉她，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她更想亲眼看看。

鸾兮微微一愣，没想到桔梗竟直接应了下来，她本来还以为桔梗会推辞一番。

不过既然桔梗想看，那也没什么，就是可能动静会有些大，毕竟现在正处于森林之中。

她是凤凰，现出真身必会引来百鸟齐鸣。

鸾兮飞至上空，化形会使身形变得巨大，便先拉开了和桔梗的距离。

在桔梗眼中，她只看着鸾兮飞离自己到百米开外的上空方才停下，转瞬就见女人被烈焰裹住全身，那烈焰越来越大，火光冲天，罩住了这森林的半边天空，分明还是清晨时间，这天色却已变得像铺满了晚霞的傍晚。

林中的风也消失了，森林中只剩下闷热，甚至有一滴汗水滑落桔梗面庞，烈焰虽然强势却依然不会伤及任何无辜。

有一只熟悉的翠绿色鸟儿突然从林中飞出，落在桔梗身前不远，是翠，它对着天空鸣叫。

仿佛因着翠的带头，陆续有更多鸟儿从林中飞出，或是低飞在空中扇动翅膀，或是落在草地之上，它们四散在桔梗周围，目标一致的望向空中那团烈焰，耳边传来的尽是鸟类的鸣叫声，它们像是恭迎，像是庆贺，真可是百年奇观。

为人看去，可称为祥瑞降世。

看到这一幕，在桔梗心中，答案已是呼之欲出。

百鸟之王，可驭百鸟。

她终是知道了，鸾兮为何没有妖气，也知道了她为何与鸟儿那般亲密，她就不是妖，又何来的妖气。

她是，凤凰啊....传说中的神鸟凤凰。

心中被此景震撼，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她想让鸾兮停下，停下来，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鸾兮不要再变下去了，可是现在，她没法阻止。

也不知这女人自己知不知道凤凰现世代表了什么，竟如此轻易答应化形，她傻不傻。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鸾兮化形导致的奇观，必回被这世间的人和妖所知晓。

有些后悔了，她不该说‘好’，如果她没表示想看，鸾兮就不会化形，那么凤凰现世就是谁也不知的秘密。

凤凰同龙一样，只要是她身上的，便都是宝物，会被贪婪的灵魂觊觎，争相掠夺。

这些思虑也不过是一瞬间，就听一声凤鸣响起，空中那团烈焰倏地破开，一双巨大的翅膀从耀眼的焰火中伸展开来，接着又一声长啸，凤头从火中扬起，烈焰渐渐散了开去，露出凤凰整个身躯，她翱翔在天空之上，只是扇动一下翅膀，便有热浪扑来。

下方其余鸟儿都老实的落在草地之上，甚至留出一大片空地，方便百鸟之王的降落。

凤凰很大，她有小山般大的身躯，却不会让人感到庞然大物的压迫，身姿优美，耀眼夺目。她渐渐收了身形，只余展翅约十几米的体态大小，自空中缓缓降落，她轻轻落在桔梗身前，看到桔梗面颊的汗水，又收了自身烈焰，终于开始有风回荡在森林之中。

而桔梗眉头微皱，似有忧虑在心。

“怎么了？又皱着眉头，”一句问话突然在头脑中浮现，是鸾兮的声音，犹如一汪清泉，使原本因忧心而感到沉闷的桔梗，瞬间清凉过来。

桔梗抬起头来，见凤凰低着头看着自己，眼神一如她人身时那般温柔。

“对不起，”桔梗说道，她有些愧疚，担心因为自己的话而使鸾兮变得不再安全：“我不该想要看你原形。”

“看个原形而已，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一声轻笑传到脑海，凤凰俯了身子，低着头蹭了蹭桔梗，以示安慰：“你啊，惯喜欢自省责备自己，好歹在我面前，你尽可以放肆一些。”

当初鸾兮就对桔梗说过不要让自己活得太疲惫，她也知道自己的劝解对桔梗没起作用，这孩子放不下人类，瘦弱的肩膀硬生生扛起了一切，但是起码在她面前，桔梗可以放肆一些，鸾兮不会介意。

在鸾兮心里，桔梗她把爱给了所有人，却唯独没给自己留一分，她守着自己的心，让其坚如磐石，绝不会被外界所惑，绝不会放纵自己，她给自己套上坚硬盔甲，孤身一人站在陡峭的悬崖边，生怕自己一个分心，就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桔梗不知，她的琥珀色瞳眸，时常透着孤寂。

而桔梗依旧摇摇头，抬起双手轻抚凤凰面颊的绒羽，因着凤凰刻意弯下的身躯，所以二人可以平视，可能是兽型让桔梗稍有放松，竟是做了有些亲昵的动作，与凤凰额头相抵，微合眼帘：“你可知凤凰现世会引来多少贪婪的灵魂，鸾兮，你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原来是担心这儿，那你大可放心，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你倒是知道凤凰现世会引来贪婪之人掠夺，却不知得天地气运而生的瑞兽又怎是那般好欺侮的，残杀我们，可要做好那被天罚的准备，”鸾兮将话传了过去，起身后退两步，高昂凤头看着桔梗，她展开双翅，想来如果还是人身，她必是负手而立，自信张扬的笑着，她说：“我可是很强的。”

桔梗望着那凤凰，耀眼夺目。

久久不曾言语，也不知这心思深沉的孩子又在想些什么。

鸾兮暂时没有恢复人身，虽然不常化形，但毕竟这是本体所以她也很喜欢这样的状态，是自由的感觉，她……也想让桔梗体会一下。

俯下身体，鸾兮用自身灵力稳稳的托起桔梗，将其送到了自己背上。

“你做什么？”一个恍神间就来到了凤凰背上，即便是桔梗也有些坐立难安。

整个世界，又有谁能坐在神鸟凤凰身上。

“带你飞！”紧接着，她一挥双翅，直冲云霄。

“啊！”一声轻呼，突然升至空中，顿感忽悠桔梗下意识趴伏在凤凰背上。

神鸟凤凰是何其高傲，身背她人更是少见，而此时竟背起凡人在天空翱翔。

此番情景若是被其他龙族凤族看到，怕是要被轻视了去，鸾兮知道，可她不在乎，她独身来到世间不是为了看他人眼色，而现在，她也只单纯的希望背上那寂寞拘谨的孩子，能肆意起来，哪怕只有一会儿，她也希望桔梗可以体会到自由。

凤凰飞的很快，瞬息之内就已到了千米高空，她知人体脆弱，早早就在桔梗身上附了一层灵力保护她，因此飞行导致的狂风也变得柔和下来，也怕她坐不稳，便用轻柔的灵力帮助桔梗牢牢地坐在身上。

鸾兮掌握的高度正好，飞在这高空之中也可以观赏地面的万里山河。

初时的惊慌已经收敛起来，桔梗直起身子，胸口依旧在加速跳动，似乎产生了激动的情绪，巍峨的山峰，广阔的丛林就在身下，往上看去，便是浩瀚无涯的天空。

身下凤凰忽而昂首长啸，加了速度向更高的空中飞去，穿越云层，振翅翱翔，又倏而换了方向，折返回来，在空中绕了一圈，将厚厚的云层划出长长线条。

桔梗心中生出震撼情绪，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她试探的伸出右手，感受着风从指间略过，很舒适，她被保护的很好。渐渐地，她暂时忘了方才担忧的事情，忘了愧疚，好好地享受这一时刻，现在她可以抛下一切，轻笑出声：“谢谢。”

她喜欢这个感觉，挣脱牢笼，挣脱束缚。

“有想去的地方吗？”脑海中再次浮现鸾兮的声音。

“想去的地方啊...我想去更高更广阔的天空，也想去一望无际的大海，”桔梗说着，俯下身子，面庞触到凤凰背上的羽毛，闭上双眸，嘴带笑意，轻声喃喃：“哪里够大，够空旷，就想去哪里。”

让她任性一次，远离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