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戮世摩罗踏入震天伏夏阵的第一眼，就看到罪凌狡带领着一众凶岳疆朝的魔兵散在阵中的各个角落，手持武器，杀气腾腾，整个阵中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哎呀，”戮世摩罗伸手挡住准备猛冲上前的赤甯朱厌，不慌不忙地道，“我好像中计了。”
罪凌狡站在众魔兵前，手中的谷瑞长矛钉入地面，伸手指向戮世摩罗，声音冷硬，“哼！戮世摩罗，你以为瑶山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上次让你侥幸逃脱，而这次，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戮世摩罗抱臂而立，一脸戏谑的表情，“你在这里布下了重重魔兵，而我修罗国度仅有区区七魔加一人，想来，确实是陷入了绝境。”
“哼！你知道就好！”
罪凌狡说完，一声令下，那些魔兵如同潮水般“杀啦杀啦”地汹涌而上！
戮世摩罗凝神后退，步伐微移的同时，身后的木魅和玉面文朗同时一步上前，木魅手中扬花，地面猛地窜出了藤蔓屏障，护住了戮世摩罗。玉面文朗则是羽扇轻摇，数张纸符如同飞鸟展翅，呈一字排开，幻化成无数幻卫，如蜂群般朝凶岳疆朝魔兵席卷而去！
接着，赤甯朱厌大刀一挥，杀气腾腾地冲上前道，“本将开路来了！”
震血刀血光闪烁，赤甯朱厌一路向前劈砍，蜂罚钦原和祸雕紧随其后，在西、北、南三个方向杀出三条血路来。网中人、曼邪音如同左右护法，护着戮世摩罗，朝阵心的方向疾驰而去。
因有魔将开路，又有曼邪音和网中人左右护持，戮世摩罗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抵达了阵心，甚至连逆神都未曾拔出。
然而，就在他到达阵心之时，后面忽然传来浓烈的杀气，如同狂风暴雨般直冲戮世摩罗而来！
戮世摩罗一回头，只见罪凌狡举着谷瑞长矛，气势汹汹地朝他头顶劈了过来！
戮世摩罗神色一凛，刚想拔出逆神抵挡，一条蛛丝忽然从他眼前窜过，死死缠住了罪凌狡的长矛。
罪凌狡咬牙切齿，猛地发动魔气，将自己和网中人的蛛丝同时震退了数步。
戮世摩罗也被魔气震得后退，他稳住身形，转头对一旁的曼邪音道，“闼婆尊，速去你自己的阵卫那里！”
曼邪音有些不放心，“帝尊！”
“去吧。”戮世摩罗回道，“阵元出现之前，妖神将一直和我在一起，你不放心我，还不放心妖神将吗。”
曼邪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遵命道了一句，“是”，而后朝自己负责的阵卫方向杀去了。
这边网中人打退罪凌狡后，迅速退回到戮世摩罗身旁，准备继续阻挡罪凌狡的下一次攻击。但还未等他出招，旁边忽然闪过一道绿色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挥舞着一把闪着雷电的大刀，直直地袭了上来！
“嗯？”
仅这一击，网中人就已感受到了对方的实力不凡，他也挥出玉面文朗给他的长刀，险险挡住了对方的攻击，而后抬起脸，看向来者是何人。
只见对面是个高束长发的绿衣刀客，虽已过魔族中年，脸上留着斑驳的胡须，但仍不掩其英挺的面容。只是他一双深绿色的眼瞳毫无光亮，眼神空洞无神，好似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在电光中显得格外诡异。
网中人眉头一皱，这魔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但形势不容他细想，绿衣刀客身形一晃，带着闪电的长刀再次凶猛地朝他劈来，“噼里啪啦”的电光声响中，灼热的电光燃烧至网中人的手上，将他狠狠地弹飞出去。
网中人握刀后退，一股怪异的感觉涌上了心头，这人的招式……
熟悉！
他挥舞长刀，猛地袭向绿衣刀客，意图逼迫对方再次出手。绿衣刀客刀身翻转，快如疾风，刀光如雷霆般闪烁，火花伴随着刺耳的轰鸣声四散飞溅，将意在试探，无意进攻的网中人逼得连连后退。
绿衣刀客挥舞长刀，绿光犹如翡翠流光般舞动，刀锋所过之处，刀气弥漫，如同狂风暴雨，横扫一切，令人无法直视。
突然，闪电划破蛛丝，直取网中人的咽喉！网中人本就意在试探，面对此杀招并未惊慌，反手放出蛛丝，迅速形成一道防线！
蛛丝如同灵蛇般，迅速窜出，缠住了绿色刀客的脚踝。绿色刀客反应迅速，挥刀斩断蛛丝。网中人抓住这一瞬的破绽，迅速发动反击，刀锋直指绿色刀客的心脏！
绿色刀客凝聚全身之力，一刀斩下，绿色刀气与雷电之力汇聚成了一道巨大的光柱！
网中人用长刀硬接下这一招，那熟悉的光柱仿佛涌进了他脑海中的一片混沌，他凝眸注视着绿衣刀客的脸庞，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名字。
他是——
网中人握着刀柄的手一紧，他想起来了！
这是——凶岳疆朝的前任大将军，沉羲太鳄！
——
戮世摩罗还在与罪凌狡缠斗中。
罪凌狡似乎誓要让戮世摩罗葬身于此，长矛如同毒蛇出洞，直取戮世摩罗心口。戮世摩罗侧身一躲，长矛擦着他的衣襟掠过。
长矛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再次朝人族的头部刺去，招招致命，杀气四溢。
“你这么凶，是准备回去领战功吗？”
戮世摩罗在闪避的同时，还在不慌不忙地调侃着对方，他身形灵活，一个后仰便避过了长矛的锋芒。随即反手一刀，刀光如练，直斩罪凌狡的手腕。
罪凌狡仿佛听不见戮世摩罗的声音，矛尾险险挡住了戮世摩罗的刀锋，金属交击的声音在电光中回荡。罪凌狡趁机发动连续攻击，长矛如同暴雨般朝戮世摩罗倾泻而去。
戮世摩罗在长矛的攻势下后退，手中的刀在电闪雷鸣下闪烁，却始终无法突破长矛的封锁。罪凌狡越战越勇，长矛的攻势密不透风，戮世摩罗只能被动防守。
但年轻的帝尊似乎并未焦躁，他甚至在抵挡攻击的过程中看了一眼旁边的网中人，随即便看到妖神将正在与一个绿衣刀客战得难舍难分。
那绿衣刀客……
戮世摩罗神色一凝。
高手。
出神之时，罪凌狡的攻势越来越凶猛，戮世摩罗急忙收回眼神，再次抵挡住罪凌狡的攻击。
就在这时，阵中忽然如同地震一般，剧烈地摇晃了起来，一道道震波自阵的中心传来，如同巨兽怒吼一般，震慑住了在场所有的魔！
周围的魔兵受到了影响，连网中人都不得不顿住身形，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头部。只有戮世摩罗似乎并未受到影响，有些莫名地看着周围纷纷倒下去的魔兵。
戮戮世摩罗见对面的罪凌狡忽然停下了攻击，赶忙朝上六阵卫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只见曼邪音挥动手中法器，一道金色的屏障缓缓自地面拔起，那震波在这屏障面前逐渐缩小，直至消失。
接着，从阵的另一个方向，大片的冰伴随着刺骨的寒风和雪花席卷而来！
他们开始破坏阵卫了，戮世摩罗意识到。
他朝冰川蔓延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是六二阵卫，应当是赤甯朱厌拿着火属性的法器守在那里。
趁此混乱之际，戮世摩罗一边挥刀打出一招抵挡住罪凌狡，一边迅速冲到网中人身后，背对着他大声问道：
“这是谁啊？”他的声音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有些模糊不清。
网中人的声音也难得扬高了分贝：
“沉羲太鳄。”
听到这个名字，戮世摩罗怔了一下，“沉羲太鳄？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这是个幻术。”网中人举起手中的刀，“很真实的幻术。”
戮世摩罗笑了一下，语气略带嘲讽地道，“我听凤璇音说，沉羲太鳄和玄妃曾是一对恋人。瑶后把玄妃关在瑶山之中，用沉羲太鳄的阵守山，又造出沉羲太鳄的幻象守阵，这是为了讽刺玄妃吗？”
网中人评价，“无聊至极。”
“确实，”戮世摩罗表示同意，“无聊至极。”
就在两人说话的空挡，一阵狂风忽然从六三阵卫的方向袭来，把四周功力稍弱些的魔兵全都吹离了地面，场面一时极度混乱，又因九四方向的岩崩之卫被木魅发动，一时间山崩地裂，狂风呼啸，飞沙走石，整个阵中都是一片混沌狼藉。
同一时间，蜂罚钦原也发动了初九方向的雷动之卫，阵中顿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地动山摇，如同末日降临，天地皆毁。
戮世摩罗没站稳，往后倒在了网中人的背上。网中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戮世摩罗和没事人一样扶着网中人的胳膊站稳，略带玩笑语气地道，“本帝尊忘了提醒他们不要同时发动阵卫了。幸好本帝尊有先见之明，没有让修罗国度的魔兵进入阵中，不然真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顿了顿，忽道，“还有哪个阵卫没有开启？”
网中人想了想，回道：
“曼邪音、赤甯朱厌、木魅、祸雕、蜂罚钦原的阵卫都已经开启了。”
“那剩下的就是……”
戮世摩罗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西南方向，那里是六五阵卫，是那个会产生幻术的幻影之卫，而守在那里的魔将是……
玉面文朗。
只见六五阵卫的方向一片迷雾，什么也看不清，戮世摩罗想起玉面文朗刚刚以血祭器，身体虚弱，又负责一个这样的阵卫，不觉心中一紧，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就在他想上前察探玉面文朗的状况之时，旁边忽然闪过去了一个身影，先他一步冲了过去！
戮世摩罗凝眸一看，神色忽地一沉，开口便喊道：
“罪凌狡要去偷袭夜国公！拦住他！”
——
眼前是一条蜿蜒曲折如巨龙般的冰河，而河水，早已凝结成一片银白色的冰面。
两岸是巍峨高耸的雪山，山峰尖锐陡峭，山峦之间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月光倾洒在幽深的山谷之中，雪地之中偶尔闪烁着几点光亮，像是夜空中的星辰。
除了寒冷，就是寒冷。
玉面文朗认得这个地方。
这里是冰夷之渊旁的冰夷雪谷，也是冰夷族世代生活的地方。
他抬头仰望，头顶除了肆虐的风雪，再无其他。
是啊，冰夷雪谷中除了四季不变的风雪吞噬着冰夷族的血肉，还剩下什么呢？
玉面文朗低下头，迈着沉重的步伐，沿着记忆中的方向朝前走去。
他知道自己中了幻术，但此时此刻他法力尽失，必须找到破除幻象的关键。
艰难地往前走了一段路后，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隐藏在冰谷之中的村落。
那村落位于一处巨大的悬崖峭壁之下，整个峭壁被冰面包裹，晶莹剔透。峭壁最上方，一朵巨大的蓝色冰莲绽放，散发着淡淡的寒气。峭壁下方，是一个由冰屋聚集成的部落，所有的屋顶都覆盖着厚厚的冰雪，虽然简陋，但却坚固无比，足以抵御刺骨的寒冷和肆虐的风雪。
玉面文朗慢慢地走了过去。
走近之后，他看到村落的门口，蹲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那身影看着有些熟悉，玉面文朗定睛一看，发现那竟然是——
他自己
百年前的他自己。
玉面文朗站在百年之后，站在风雪之中，静静地凝视着百年前的自己。
雪地中的自己披着一件破旧不堪的黑色兽皮，头发胡乱地束在脑后，活像个几百年没出过原始森林的野人。他似乎在赌气，蹲在村口的雪地里，抱着臂低着头，任由风雪肆意地拍打在他的身上，像是要把自己冻成一个雕像。
那时候，他不是玉面文朗，他的名字，叫阿夜。
过了一会儿，村子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人，打破了寂静。
玉面文朗仔细看去，看清楚了，来者是个披着火红色狐皮的女孩。
那女孩，玉面文朗也认得，她叫朱儿。
问晚禾说，朱儿是十年前被丢弃在此的女婴，因为捡到她时，全身的皮肤都是朱红色的，所以问晚禾就给她取了个名，叫朱儿。
问晚禾是那一代的冰夷祭女，负责守护冰夷族的安危，以及冰夷之渊。
只见朱儿大步流星地走到阿夜的身后，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肩膀，像是怕他听不见一样，凑到他耳边大声喊道：“闷葫芦！吃饭啦！——”
朱儿喊得如此大声，阿夜却像是没听见一样，转了个方向，不去看朱儿。
朱儿见他不理自己，便又换了个方向道，“又不吃饭，又不喝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