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宿醉，白望舒醒来第一反应是看时间。看完想死的心都有了，今天上午的活动她是负责人之一，而现在已经迟到了。

猛地起身，头还是晕的。看了看周围的陈设才回想起来，昨晚是跟师姐和溦姐一起吃的饭，兴起之时，喝了几杯酒。至于为什么又喝醉了，她完全忘了。

顾不得回想，她跌跌撞撞下了阁楼，拿着包就往外跑。林溦见状喊住了她：“你去哪里？会议那边思恬已经替你去安排了。”

白望舒来了个急刹车，扒着门框把自己的身体弹回来。“啊？”她不太确定地问道。

林溦把她拉回屋内，细细地解释了昨晚至今发生的事情。先是林溦去酒店门口接吴思恬，吴思恬看师妹一个人神情落寞，便叫着一起吃饭。吃饭聊天的时候聊嗨了，便喝了点酒。后来白望舒喝醉了，二人只能把她拉回平房，合力抬上二层阁楼的小床上。

“之前听你说过不太能喝，没想到是真的不能喝。”

林溦顿了顿，又问：“余菲是谁？你一直在喊这个名字。”

完了，头更晕了。跟余菲喝醉喊师姐，跟师姐喝醉喊余菲，真是精准打击。

“啊？是吗？余菲是谁师姐没跟你说吗？”

林溦摇摇头。白望舒假装很忙地去洗手间洗脸。洗完之后又回避着林溦的问题，假装很忙地跟吴思恬打了个电话。

背景音是嘈杂的人声，吴思恬扯着嗓子告诉她：“你放心吧，你准备的时候我也参与了，知道怎么弄，另外我顺了你的笔记本，工作笔记写得很清楚。”

林溦向来没有八卦的心，本来也是随口一问，看见白望舒的回避之后，更无心追问了。白望舒见林溦不再问，也便自如了很多。从鼓楼到酒店坐车过去，活动也差不多结束了。白望舒索性也就不去了，踏踏实实坐下来吃早饭。

平房的一层算是一个开间，一张双人床的旁边是一个写字台，上面摆放着各类书籍。写字台连着的是一排衣柜。与床对着的是一个小沙发和茶几。沙发上面挂着一个电视屏幕。按照目测的距离，想必躺在床上看电视也是极舒服的。

白望舒吃过早饭主动去厨房洗碗，说是厨房，其实是平房对面的一个约两平米的灶台，灶台旁边就是洗碗池和简易碗柜。这个厨房比一层的开间还要简约，不能想象人长期居住在这里是什么感觉。

白望舒又想到林溦是豪门出身，不知道她是怎么适应这个居住环境的。可能这就是爱情吧，只能这么解释了。

只有二层阁楼稍显温馨，一张小床，几个矮柜，矮柜上面是照片墙，颇有艺术气息。除去几张师姐和林溦在颐和园的合影，白望舒更感兴趣的是老照片。她一眼认出一张沈大夫抱着师姐的那一张，照片里师姐恬静可爱，嘴角还有浅浅的梨涡，漂亮极了。

怎么办，还是喜欢。

她只是单纯的好色。可爱的皮囊给了她最好的伪装。

北京春天里难得的风和日丽，林溦和白望舒越过阁楼的窗户，坐在屋顶晒太阳。

“哎呀，这个地方真好，太舒服了，视野开阔，景色优美。”从窗户爬出来那一刻，白望舒感觉自己是一只从逼仄井底跳出来的青蛙。

林溦是个安静的人，她窝在座椅里面，半晌不说话。在这种沉默中，她也并不会感到尴尬。然而白望舒不行，她总想挑起话题，以缓解沉默的尴尬。

“溦姐，你昨天好像说你在北京找了份工作，是干什么的？”

“行政助理。”

“还挺顺利的吧？”

“挺顺利的。”

话题结束。

“溦姐，南北方气候差距挺大的，你还住的惯吧？”

“住的惯。”

“吃的惯吗？”

“挺好的，我对吃没有特别的要求。”

话题又结束。

“不过春天确实有点干。”

还多说了一句，她已经很努力了……

林溦上班有一段时间了，工作是在去年年底就谈好的。公司是一家在京外企，业务范围是科技研究和技术服务。林溦的大学专业跟公司主营业务并不相关，但是美国的教育背景和华人的身份使她获得人力资源部的青睐。行政助理也是不错的起步，她可以从细枝末节了解公司的框架和运作模式。

林氏并不清楚她在北京的工作，她走的时候只说是旅行散心，时间不定。大伯母亲自送她去的机场，本以为会劝诫什么，但一路上只是普通长辈的嘱托。先说出门旅行要注意安全，后宽慰她不要因为家里破产的事情影响心情。候机时，她收到银行汇款的短信提醒，不出意外也是大伯母的手笔。

父母还在美国住着，不愿回家。特别是父亲还没有接受自己的彻底失败。起初她以为是父亲的执念。过年回了林家才知道，欠别人东西实在是难受。虽然大伯大伯母嘴上都不提，但无形的压力一直笼罩着她。顺应安排总是容易些，不但个人财务危机接触，也算还了大伯的人情。但这种选择会让她产生窒息感。

“为什么一定是我？”她问过大伯这个问题。

“小溦，不如你站在我的位置想想，还可以是谁？”大伯把问题又抛给了她。

林家在林溦父亲这一辈，一共两兄弟，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也就是林溦的姑姑。姑姑这一支倒是有三个孩子，但全是花钱不爱干事情的，虽不娇纵但也是没本事的。林溦这一辈的五个兄弟姐妹之间并不熟络，不闹事也没感情。

林溦提出找职业经理人的主意，大伯把公司的股权结构给她看。集团的总公司、分公司、子公司相互套跌，复杂而巨大。林氏在时代的助推下长成了庞然大物，但林氏确实不只是林家人的林氏。爷爷和大伯需要一把锋利的剑，披荆斩棘，守住一家人的利益。在他们的观念中，没有什么比亲身骨肉更可靠。然而，真上了战场，就不能谈亲情，该牺牲的时候一定要牺牲。

短短一年，她对亲人失望，对林氏失望。

来到北京，她也并没有提起精神。她眼睁睁看着各处平地起高楼，各种机遇稍纵即逝，自己却参与无门，焦急又无奈。

吴思恬是她唯一的安心之地。她知道医学生课业繁忙，也知道吴思恬孝顺。学业和陪伴父母是必须要花时间的。仔细算算，剩下的时间吴思恬全都给了她。

因此，她也要努力地生活。

因此，从冬天到春天，她适应了平房，适应了公共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