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臭了这味!什么啊?”金姐出门喘口气,手里扒拉着手机。今儿早上又送来一具尸体,到了下午她才刚大致解剖了下,想出门到后边小花坛透透气,就又闻见一股臭味。
——“金姐,是臭豆腐啊!”说完小杜还把装臭豆腐的盒子往金姐那推了推。金姐赶紧撤了步,
——“打住打住,你在哪买的这糟心玩意?”
——“金姐——”小杜挺委屈的,臭豆腐闻着臭吃起来香啊!
——“哟,金姐!出来透气了?”周警官负责这个新案子,手里也揣着臭豆腐的盒子。金姐拧着眉,淡淡嗯了一声,心说,今天流行臭豆腐这个味?够可以啊——
——“金姐——落水的那个看的怎么样了?”周警官说着往前伸了伸手,想把盒子递过去,让金姐尝尝。金姐摆摆手,往后退,道
——“经初步探查,死者脸部青紫,左侧口唇部有擦伤,四肢躯干未见明显擦伤。眼底有出血点,双肺都没有积水,基本排除溺毙可能性。血液酒精含量挺高的,胃里没有查出酒精成分;血液二氧化碳含量偏高,血液毒理分析还没出来。窒息死亡的可能性大。”
——“胃里没有酒?血液里边有?捞上来的时候挺大酒味的。”周警官用竹签捣着盒子。
——“不排除死后被人注射进去的。左肘窝内测有个小孔,疑似有注射器的痕迹。其他的疑点,我等会给你递个报告再说。”说完急匆匆往办公室赶。
——“金姐——今天能下班吗?”周警官问道。
——“下班倒是行——就是不知道几点了——”
——“啊?!”周警官和小杜泄了气,谁都知道金姐一忙起来,那就没了时间观念。
夜,乔穿戴整齐,扣了一顶报童帽,捂着大口罩,一身黑压压的,跟特务接头似的。橙子蹬着7厘米小高跟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厮像是去杀人越货。橙子不由叹气,瞅瞅自己穿的这么清凉时尚的露脐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近安生点——”橙子还是开口了,有些事她还是不放心这玩意。
——“哟!我怎么不安生了?我都当几个月三好学生了?也没个任务——”乔手痒痒,你说万在的时候吧,她得乖点;这万都不在了,还憋什么憋?
——“又出了一起谋杀案——你——还是小心点吧。进去了我可捞不出来你。”橙子剥了根棒棒糖放嘴里,咬得卡蹦脆。
——“切——”乔不以为意。
——“丫真得消停点——”橙子急切道。“好像出来个杀人的主。你注意注意,别让人把你也给做了。还有,我怀疑你对象那事,跟他脱不了关系。”橙子分析道。乔脑袋里转了转,看着像在思考,突然道
——“你说,我和他谁厉害?”这种在乔周围杀人的行为,就是在挑衅她,是攀比,那——绝对绝对不能怂啊。
——“你想干什么?!”橙子急躁了点,早知道就不跟这混世魔王说了,一天天不干人事。
——“嘛——没什么,就学了一招,突然想试试看。”乔仰头,把帽子完全扣在脸上,语气平淡的像是去吃饭这种小事 。
橙子看向乔,浑身一机灵;她明白乔回来了,那个乔回来了。新玩意,试试,橙子瞬间就明了这什么意思。刻在骨子里的,对猎食者的恐慌,一下子让橙子慌了神。
乔这个人,脑子不对头,想法和别人也不一样。那时候她是和乔一起被她名义上的爹一块被送到大院里的,同批的还有十来人。
小孩嘛,玩心大正常,磕碰一下也不意外。乔不一样,她不爱和人玩闹,总孤零零的一个人。乔养过鸡,养过猫,养过狗,时间都不长。一开始橙子以为就是小孩心,这小动物禁不起造。
直到有一天,她亲眼看着乔把一只小鸡放在石墙上,撒了一把小米,诱着这活物走到了刻意松动的砖块上,砖块左摇右摆随着小鸡一起摔下来。肠子都出了一地,乔却跟看见什么稀奇的一样,仔仔细细看起这鸡的肚子里到底有什么。
之后的小动物,也都是这样,要不了几天,便无影无踪了。或许仍然可以归于小孩好奇心。
只是橙子知道,那绝不是单纯的好奇心。
她亲眼看见乔和一个比她自己还高的孩子打架时,头上渗着血挨打,也要咬着对方的手指头不放那种肆意的疯狂。对方的指头最后被乔咬掉了,人也不知去向。
乔身上却多了骨制的绳链,她越看越觉得乔身上戴的那节骨头好似指骨。心中只剩下恶意泛滥。
有的人是天生的恶。
从小没有共情,没有同理心,对比自己弱小的又格外下得去手。他们或许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疼痛,却永远也体会不到别人的苦楚,也不会有任何慈悲。一条生命,在那些人眼里,不值一提。
橙子自认不是个好人,可也从来没下去过手。她没有心力去下手,交际能力却不错,才会阴差阳错成了那人的“女儿”。
如果她有得选,或许她会做一个平凡的性格有点缺陷的人。可她没得选,在看不到明天太阳和协助那人办事之间,她只能选后者。除了任务,她从来不敢生出去剥夺生命的想法。
讲这些似乎很伪善,橙子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定的人,她好拿捏,她惜命,她为了自己这条命,可以背着愧疚的矫情,寝食难安也行,与狼共舞不能放松也罢。
只要她活着。
橙子抖了抖身子,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缓缓吸了口气,要自然,不能害怕。“把这个副本拿回去,仔细听听。咱们技术那边正在分析。你也了解了解。”说着就把录音笔递给了乔,乔伸手接过,就在橙子抽手的一瞬,忽然使力将橙子拽过来。
——“你说说,我多久没开张了?得练练手啊——橙子。”乔轻声细语,没有故作的恐怖,只有难以名状的压迫。她说的是真的,橙子想。橙子一瞬间想吐,她怕得想吐;她愈发想抖,却不能这么早就亮了底牌,不由悄悄咬嘴里的肉,让这疼缓缓她的惧。
——“嗐,算了,我自己找空练练。你也留意留意,有什么活帮我接一下。”虽然橙子没有颤抖,语气也很平常,乔依旧看出橙子的强弓之弩——根本就在装嘛。
乔还是不愿意让朋友也害怕的,抬手放了橙子,摆了摆手,做了飞扬的军礼当做告别,造作的潇洒。
插上耳机,乔听了一路。零零碎碎的信息,她听了七七八八。以乔敏锐的嗅觉,她觉得局里的两个案子好像一个人做的。乔想,这是一封挑战书,不由蠢蠢欲动。她真的有些难忍。上了瘾的东西,很难戒掉。乔发散思维,脚上踢着小石子,想起平时她要是这样,伊总会说上她两句,她回两句拌拌嘴。
要是伊在就好了——
她可以发散掉自己那些多余的精力,不去想这些。伊在的时候,时间总是既像秋天的溪流缓缓流过,又如同朝花夕逝快速流转,回忆里似乎她只能感受到伊,只能看到伊。她能感受到自己从来没有感受到的包容理解。以及那种被温柔包围着,约束着却甘之如饴的疯狂。她也是有人要的——乔想。
第一次,不通人情的乔,想的全是伊。或许——这叫思念?初识思念滋味的乔后知后觉,才发现只要想起伊的那张脸,胸腔酸酸涩涩塞满了不可名状的情绪。她不懂,也没法从这些情绪里分辨出思念与情爱;更不能理解自己此时的脆弱——像个傻b。
孤独来得迅猛又狂燥,乔任由它吞噬,形单影只,随风逐流;在思念与孤独的狂风骤雨里,如一只小舟,缥缈无所依。乔第一次有些茫然。旧街灯发昏,虫子依旧上前追逐光明,乔的影子越拉越长,像一条被抛弃的长长尾巴。
四周静谧的黑暗,慢慢的,饶有兴致的将乔吞没,再放出。好像是在嘲笑挑衅,也好像是在冷眼旁观。
乔脑袋痛了起来。是那种生理上的痛,似乎拥有感情,想的越多,她的脑袋就会裂开。从生理到心里都在厌恶拒绝。哪有那么多欢喜情爱,把伊拘在身边不就行了。
占有。彻彻底底的占有。
身体也满意她这个想法,头痛悄无声息的退下。既然人都挑衅到了眼前,她也该给对方回个礼了。乔心心念念自己的小宝库,终于派上了用场。
——“艹!”一进门杨警官就忍不住爆了声粗口。
——“哟——怎么了这是?”周警官赶过来,好像关怀,又好像看热闹。
——“又有案子!手法什么跟我手头这个很像,估计要并案侦查了。”杨警官把板子摔到桌子上“关系也近,就是前几天那死者的情儿。”
——“那确实得一起看看。”周警官回自己位子,调出来尸检报告,仔仔细细看了遍。不管是手法还是尸体上的细节——什么剪指甲了,弄头发了,细勒痕几乎都还原了。
周警官咯噔一下,心里直犯嘀咕。
橙子是知道新案子,她金姐看她出去,又多嘱咐了两句。
橙子要去找乔,纵然她心里百般不愿,千般难舍。公园石凳上,橙子坐立难安,手在不住发抖。源自内心的恐惧在孱噬着她,激发出她的恐惧与憎恶,身心都在抗拒,却生不出力气去反抗。
她一直都是这样懦弱卑劣的小人不是吗?
乔坐在她身边,橙子无处可躲。乔的阴影完完全全遮住了她眼前的光亮,让她看不见前路。乔微微翘起嘴角,似在欢喜什么。还用问吗?答案显而易见。橙子努力冷静下来。
——“你的,小宝库,没收了。上头,,上头说的。”
——“随便。”乔道。
——“这几天和我一块吃饭。家里的刀具也没收了。”
——“成,都成。”乔无所谓道。橙子想,坏了,她有了新的玩法。乔想,她这几天可要好好敲几笔橙子,吃几顿好的来着。橙子需要静一静,乔想。
低头一看,就瞅见一只小猫在逮着什么玩。猫科动物惯有的脾性,折磨,无尽的折磨。让恐惧的猎物,看到希望,又夺走它的希望,周而复始,让它们筋疲力尽,难以招架——涕泗横流的自己崩溃,才最有意思。
乔打断了橙子的思绪,她知道橙子不会拒绝她的,道
——“吃饭?走了——”就像以往一般,橙子浑浑噩噩跟着乔走了,生不出半点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