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书的指尖早已在不易察觉的地方捏得发青,然而当数不尽的土匪冲过来时,他的大脑完全不用想,手里兵器已然一连割破了好几个土匪的喉咙。
鲜血溅在了一旁的桌椅上,沈淮书突然有些想吐。他索性撕下袖口的一块布遮住了眼睛。
而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不是他夺了原主的舍,而是原主在支配着他的身体。那便放纵一回吧!
黑布遮眼的瞬间,沈淮书想了很多。若是真杀不出去该怎么办?若自己真的死在这里该怎么办?
然而他来不及多想,身后已是一凉,挨了一刀。好在身体已经因为血太热而有些麻了。完全不耽搁他提刀杀人。
就他这副模样,若在现代想来会立刻被警察给枪毙吧!实在太吓人了。他其实是怕的,闻着空气中重重的血腥味,即便看不到,却也很难想象不到此时此刻山洞里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他周身冰冷,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寒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感到手臂发沉,身上的动作也迟缓了下来。以至于不知道哪里又中了两刀。
“他没力气了,拖住他”
“擒住他,擒住他。他可是沈淮书啊!这个是只有在传说里我们才听到过的人物”
“大哥,你这是又要抓活的?他可是杀了我们那么多人”
“我就是想看看,他究竟有什么不同。不如把他扒光了扔外面去。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堂堂摄政王,在我黑猫寨的手里,也不过如此。经此一战,兄弟们,我们必会扬名天下”
“呵,没文化真可怕。还黑猫寨!怎么不叫耗子寨?逗死本王了”
“你竟还能笑出来”
“经此一战,你们什么黑猫寨,必死无疑”因为一定会有人替他报仇,至于这个人会是谁,他希望这个人是谁……
想到这沈淮书自己都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希望他会来,为何还会渴望他会来救自己。他明明那么恨自己,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了。
沈淮书,你在痴心妄想什么?你是得了什么痴心疯吗?
突然膝盖处一疼,不知道谁在他的膝盖重重地踢了一脚,沈淮书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斜,最后难以控制地半跪在了地面上。
地上冰冷,疼痛也霎时传进了他的四肢百骸。疲惫更是使他再也无法抬起手里的匕首。下一秒便有数不清的人向他拳打脚踢而来。
沈淮书倔强了一回,半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但他并未后悔今日的举动,因为他知道这些土匪会因为他的死而再无法祸害百姓。他再如何也是摄政王,没有哪个官府敢不重视。
他静静地等着死亡的到来,一瞬间却似梦回了前世。他想,或许他还能回到现代也说不定。
然而许久,他的心跳却还在,耳边却有长剑划过天际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大片大片身体坠地的声音。
沈淮书屏住呼吸,脑中嗡嗡作响,他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即便是在梦里他也没敢发出任何的声音,更没敢问来人是谁,似生怕自己的梦突然碎了一般。
直到手上一暖,有人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那种触感非常熟悉,还带着淡淡的龙涎香。
沈淮书的心跳突然加快了速度,好似要穿膛而出一般。
沈淮书听到自己颤抖着唇道:“陛下!”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又小心翼翼细若蚊吟。
握着他手腕的手轻颤了一下,声音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淮书,起来”
四面的肃杀没有停下,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土匪头子惊讶的质疑声:“你又是什么人?”
在纷乱嘈杂的声音中,沈淮书被身旁的人紧紧护着。
沈淮书微微睁开眼,小皇帝正于他一般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他手里甚至还未来得及放下染血的剑。
他听到小皇帝用极其阴冷的声音道:“起来,朕与你一同杀了他们”
呵,小皇帝终于肯在自己的面前不再伪装。
“好,一起杀了他们”沈淮书抬起唇瓣努力地挤出了一个漂亮的微笑。
这个时候若有镜子的话,他或许会看到自己真正的模样。其实从始至终他都是大盛的摄政王,沈淮书。只是直到此刻他们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周公梦蝶,不知是周公梦蝶还是蝶梦周公。
看着突然杀出来的少年,土匪头子大有崩溃之意。他从未听到自己的声音这般颤抖过:“你又是什么人?”
魏少安只着一身单衣,明黄色的长袍微微浮动着,在幽暗的烛光下,金色暗纹流转,仿佛已有龙吟划破长空。
他全身上下都透着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压迫感。手中长剑鲜血未尽,一双漆黑的眼里已有野兽咆哮而出。
土匪头子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却已是开始向后倒退。沈淮书能以一己之力杀他十几个人这没有人能怀疑,因为他是大盛的杀神,摄政王。
然而这个少年,竟也能做到如此的杀人不眨眼。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传言里半真半假不可信。
“哈哈哈”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眼看着自己的兄弟一个个地倒地,一个个被小皇帝割破了喉咙。土匪头子面容扭曲,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说出的话更是连他自己都觉得惊悚。
“陛下?原来你就是当今陛下。那个传言中沈淮书手里懦弱无能的傀儡。可这几年你又用雷霆手段重新把控了朝堂。果真不一般啊!可是陛下,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不是应该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死吗?怎么?被他伺候得舒服了?沉沦在他的淫威之下了?那你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洞穴里尸骸遍野,所有的打斗都已止戈,唯有土匪头的声音清晰地回响在洞穴里,字字珠玑。
一刀一刀地扎在了魏少安的心头。使他眯了眯眼睛,握紧了手中的剑。
洞穴外飞雪连天,冰冻三尺,冷到透彻心扉。
却有数道脚步声从洞外急奔而来,届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道:“大人,您怎么样了?你们……”
声音戛然而止,冲在最前面的县丞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面色煞白。
尸骸遍野,犹如修罗炼狱。
然而还未待他消化完,大脑就被刚刚听到的话冲击得溃不成军。
怎么听怎么觉得比眼前景象还要恐怖万分。
那个土匪头子刚刚说的什么?谁伺候得舒服了?谁让谁沉沦在谁的淫威之下了?他说的可是陛下?
这这这,这种龌龊的话岂是能够说出来?岂是能对陛下说出口的?光听听都已是罪孽深重。
跟在他身后的县令以及二十多名衙役更是如遭雷劈般的定在原地,面如死灰。
行了,都别活了!
惊恐中,小县丞目光乱窜,最后定在了沈淮书的身上。
他记得陛下在听到大人出事后就像疯了一般,丢了手上的卷宗拔了剑便往山上冲。
他还要去劝,却被县令一把拽住。县令当时的神情也比较古怪,直接将衙门里能用的人一股脑地都调了出来,然后跟着陛下往前冲。
他知道沈淮书身份金贵,但再金贵的身份能让原本柔柔弱弱的县令连刀剑都拔出来了?能让堂堂一国之君突然失了分寸?
……普天之下怕也唯有一人了。
见到来人,土匪头却是越加的兴奋。他提起手中剑指着小皇帝,狂妄地大笑道:“哈哈,文武百官知道吗?世间百姓知道吗?他们可都知道当今陛下你是一个这么贱的人吗?哈哈,他们……”
“噗!”突有鲜血从他的脖颈处喷射而出。
土匪头子捂住自己的脖子,惊恐地看向眼前人。
沈淮书颤抖着手,眼上的黑布随风飘落。他眼尾微红,一双狭长的眼里满是愤怒。
而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把匕首,匕首深深地扎进了土匪头子的脖颈处,血液喷了他一脸。
他全身都如坠冰窖,冷得透彻。
突有记忆回旋在他脑中,形成一片汪洋的海水,海里的水沸腾不断的、发酵,刺激着他几近崩溃的神志。
一瞬间似有号角声在耳边响起,那些流淌在战场上的鲜血,突然在此时此刻变得鲜活起来。
现实与梦境“砰”的一声融合在了一起。使他已然分不清是不是他亲手将小皇帝从枯井中抱起,是不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每一帧画面都变得清晰起来。
魏少安轻轻地皱了皱眉,上前握住沈淮书的手臂,缓声道:“淮书,没事了。他已经死了,可以放手了”
“陛下,臣有罪”沈淮书缓缓松开握着匕首的手,抬起满是鲜血的脸看向小皇帝。
小皇帝握着他手臂的手顿了一下,笑道:“淮书何罪之有?”
沈淮书道:“是臣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是臣以权谋私,私挖金矿,强抓壮丁。是臣纵容手下为非作歹,强抢民女,欺压百姓。”
“淮书,给朕闭嘴!”小皇帝本是静静听着,越听却越觉得惊心。听到最后突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向他袭了来。他已经冷静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