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两人站在警局对面的街道上，仰望着楼顶那束刺破夜空的蝙蝠投影。

卢西恩拿出照片再次对比。

“根据倾斜角度，位置应该偏西北方向一点。”他指向西北方的建筑群。“拍摄高度应该和警局大楼相近或者略低。”

但西北方向是商业用楼，几乎所有楼房都符合卢西恩所说的标准。

突然，康斯坦丁指着照片的一处，“这是不是警戒线？”

“普通大楼不会刻意在室内拉警戒线，只有博物馆或者一些特殊的画展、展会才会这么做。”

据他所知，最近在哥谭举办的展会只有一个名为“笼中鸟”的主题画展，以及一个24小时常开的哥谭历史博物馆，但后者并不在他划定的范围内。卢西恩眼睛一亮，迅速锁定了目标。

画展是由十几位不同国家的艺术家联合举办的，因为设有固定的主题，导致大多数展品以困境、囚徒、压抑、束缚为主旨展开，但真正让人印象深刻的却是其堪称无所不用其极的营销手段，据说画展中心还有一尊天使雕塑。

但比起展品本身的价值，这个画展的宣传推广也堪称激进，甚至连不常出门的卢西恩未能幸免：对方直接上门将传单塞进卢西恩手里。

两人快步穿过马路，沿着卢西恩所指的方向前进。

“停。”卢西恩突然伸手拦住康斯坦丁，两人在一栋建筑前骤然止步。昏黄的路灯在建筑外墙打下斑驳的影子，一排排行道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和警局齐平，是在二楼展厅。”

康斯坦丁早已撬开画展的玻璃窗翻了进去，戏谑开口，“看来今晚应该是‘哥谭犯罪特展’了。”

他们沿着地毯快步前进。夜间的画展几乎空无一人，只有他们的脚步声穿过安静的走廊，墙壁两侧还挂着画框，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扭曲。康斯坦丁忍不住将飘向楼梯两侧的画框，一幅是一个男人蜷缩在铁栅栏后，手指死死扣住面前的栏杆；另一幅里，女人被粗麻绳捆住双手，绳子深深勒进皮肉里。

“这画的跟真的一样。”康斯坦丁小说嘀咕。

“别看太久了。”卢西恩突然出声，“这画有点不对劲。”

“发现了什么？”

“栏杆的影子。”卢西恩指了指男人的那幅画，“你看像不像窗栏？”

康斯坦丁眯起眼，确实，斜射的光线把栏杆影子拉短，乍一看确实很像窗栏的样子。

“巧合吧。”他的声音有些犹疑，“艺术家不总是喜欢搞一些隐喻。”

卢西恩转向另一副女人的画，“你看她手里拿的像不像一个把手？”

这个时候不仅是卢西恩觉得不对劲，康斯坦丁也是眉头一皱，“这两幅画？”

“这是最基础的催眠手法，男人的禁锢会让你渴望‘窗’，女人的束缚会教你推开‘窗’，最后，在你独处的时候，你的身体会主动完成这一套动作。”

“所以死的那个地产商......”康斯坦丁惊讶地睁大双眼。

“没错，凶手让死者自己打开窗户。”卢西恩的眼睛顿时犀利起来，“如果凶手有实体，那么可以直接翻窗户进去；如果是恶灵作祟，那也是死者主动邀请它进门的。”

无论是恶魔还是怨灵，都遵循一条铁律：没有主人的主动邀请，它们永远无法闯入别人的家门。

康斯坦丁觉得这人真的是救对了，卢西恩展现出来的能力远超他的预期，没想到这个看似落魄的嫌疑犯，知识面这么广。

“那有什么破解方法吗？”康斯坦丁有些好奇。

卢西恩撇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边走边答，“在你知道这幅画的原理的时候，就对你没什么用了。”

来到二楼展厅，卢西恩突然加快脚步，径直走向一处窗口。

“就是这里。”他举起照片让窗外的蝙蝠投影与照片重叠，二者几乎完全吻合。

康斯坦丁走到窗边，眯眼望着远处的警察局顶楼的探照灯，又看了看卢西恩手里的照片，吹了声口哨，“厉害啊，大侦探。”

卢西恩没有回应，反而皱眉环顾四周，位置是找对了，但是，人呢？莫非还有秘密通道？

两人在二楼仔细搜索了一圈，也没发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甚至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我去楼上看看，”卢西恩停下脚步，扭头问康斯坦丁，“你是跟着我一起，还是分开找线索？”

康斯坦丁闻言，立刻露出夸张的表情，“拜托，你没看过恐怖片吗？里头最先死的都是那些分头行动的人。”他说着，还煞有介事的开始举例，从美式恐怖到日式恐怖，甚至还有中式恐怖，只要带这个题材的都说了个遍。

卢西恩嘴角抽了抽，他现在知道了，眼前这位不仅是个嘴碎的，还是个爱好恐怖片的驱魔人。

最终二人没有选择分头行动，而是一起坐电梯向顶楼去。

至于为什么坐电梯？不怕引起敌人的注意吗？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在卢西恩开口提议要走楼梯上楼的时候，康斯坦丁立刻哀嚎出声，“你是想谋杀搭档吗？这栋楼可是有八层！等我们爬上顶楼的时候，敌人都不用偷袭，直接就可以给我们收尸了！”

卢西恩张了张嘴，妥协了。

伴随着电梯的运行声，俩人从二楼直达八楼。

八楼虽然是楼顶，但并非想象中露天的天台，整个空间被一个被巨大玻璃穹顶罩住，惨白的月光透过玻璃洒下，在中心的天使雕塑上勾勒出轮廓，那尊雕塑的翅膀微微展开，闭上双眼，仿佛随时会飞向天堂。

卢西恩下意识的扫了一眼电梯按钮，确实是八楼没错。但他现在有点不确定，之前看的传单是不是打印错了，或者是这雕塑被临时搬到顶层了？因为宣传单上明确指出过天使雕塑会在展会四楼展出。

但这并不算什么问题，现在他们的重点在找到刺客联盟身上。

俩人踏出电梯，谨慎地在八楼也找了一圈，却一无所获。

最后，只剩下那个雕塑没有调查了。

就在卢西恩靠近雕像，刚要伸手触摸的时候，下一秒，玻璃穹顶骤然碎裂，数十道身影从天而降。

“小心！”

卢西恩瞳孔皱缩，凭借着本能侧身闪避，一把寒刀擦着他的肩膀划过，在衣袖处留下一道被割开的裂口。

这时，第二柄狭长的刀贴在他的咽喉掠过，卢西恩连忙向后仰去，一把扣住对方的手，干脆利落地掰折，那把刀从袭击者手里脱落。刀锋在空气中转了个圈，划过袭击者的手腕，惨叫声还未出口，卢西恩的脚重重踹向对方的胸口，那人倒飞出去，手里的武器也落入卢西恩手中。

相比之下，康斯坦丁就没这么幸运了，他正在用展览的椅子勉强抵住向他砍来的长刀，刀锋卡在椅子上一时无法动弹，但侧边又一把刀袭来，他踉跄着后退，勉强躲过致命一击，却仍被刀锋划破了手臂，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在地板上。

可能是见康斯坦丁更容易应付，好几个刺客调转方向，向他扑来。

“躲开，我来应付。”卢西恩眼见康斯坦丁赤手空拳敌不过，迅速从纠缠自己的包围里脱身，向康斯坦丁这边砍去。

康斯坦丁果断扭头就跑，没有丝毫犹豫。

解决一波，还有一波，虽然短时间内，两人能勉强应付，但奈何敌人实在太多了。

十几名黑衣刺客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像是在黑暗中织出一张致命的蛛网。

“见鬼......”康斯坦丁喘着粗气，背靠背与卢西恩站在一起，“今晚怪热闹的，这么多人。”

在卢西恩的刀尖再次抬起的那一刻，一道黑影重重落下，在地板上砸出一片灰尘，黑色的披风簌簌作响。

是蝙蝠侠！

他没有废话，甚至没有等刺客们转身，几枚蝙蝠镖已然袭了上去，被袭击的刺客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骤然倒下，连着撞翻了好几名同伴。

“哈！”康斯坦丁笑的跟太阳花一样，“救星来了。”

话音未落，最后几名刺客同时扑来，蝙蝠侠一个蹬腿，一个猛扑，拳头直接击碎对方下颚，而对方的刀砍在蝙蝠侠的胸前，连一点划痕都没留下。蝙蝠侠抓过最后一人的手腕，一个过肩摔将人摔向地面。

不多时，尘埃落定，蝙蝠侠缓缓转身，看着两人，“现在，我们需要谈谈了。”

该从哪里开始谈呢？卢西恩不动声色的转了个话题，“你应该调查过理查德·马什了吧？”

“当然。”

“这件事和恶魔有关。”

“恶魔？”蝙蝠侠挑眉，从善如流的继续追问，“给我一个理由。”

卢西恩干脆道，“近几个月有多起类似的案件，我旁边的这位，康斯坦丁，就是为了查案才来到哥谭的，他查出来，死者唯一的共同点，都是在死前都想要购买‘天使之书’。”

“天使”这两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仿佛触发了某个禁忌，大厅正中央那座静止的雕塑发出一声清脆的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