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泽踏着霜雪，口中念诀，抬手施法将江稔与缠在他身上的“卜泽”分开，因为接触太久，江稔的腿脚已经结出冰凌，整个人也处于濒死的阶段。

卜泽伸手捞起差点摔在地上的江稔，一边念诀，一边伸手除去他腿脚上的冰晶。

随后赶来的卜修看到这副画面，眼眸眯起，掐着“卜泽”的脖子，声音冷峻，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让你把他变成这样了吗？”

“殿下！我只是……只是……”

该死！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嗅到了这个人类身上有二殿下的气息和些许能量，想要夺取吧。

“违背我的命令，你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卜修面无表情地将“卜泽”抹杀，而后又看向塞明斯所在之处，以为塞明斯和精灵也是不怀好意之人，便打算将他们也处理掉。

感受到杀意来袭，精灵也在暗中准备好回击，掩护塞明斯离开。眼前的人实力强大，若他带着塞明斯逃跑不见得能够成功，他没有把握。

好在卜泽赶在卜修动手前制止了他，“哥，那是我的同伴，没有恶意的。”他紧紧抱着怀里昏迷的江稔，看向塞明斯的藏身之处，“塞明斯还有另一位朋友，先出来吧。”

闻言，塞明斯走出来，身后跟着精灵。

看清楚精灵的模样，卜泽眼中闪过一抹惊艳，随后看向卜修道：“哥，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原本他还在寒蝉殿和卜修对峙，试图说服卜修停下所谓没有的考验，但是当卜修和他一起看到画面时，那种错愕的神情让卜泽明白，这里发生的事并非卜修的本意，而且……归根到底，这场考验也是为了自己。

卜修还想继续说什么，他依然不想让卜泽和眼前的粉毛小子呆在一起，寿命会是两个人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等这个人类寿终正寝，卜泽只会陷入更加惆怅悲痛而无力的情绪之中，还不如早早断了。

“哥，”卜泽眼神坚定，“我不想错过。”

一句话，却让卜修陷入沉默。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几百年前和父母争吵着要去人类世界找那个她的自己。可是最后呢？终究是……

“唉。”卜修看着眼前自己宠爱着长大的弟弟，当年他回到寒蝉殿才知道寒蝉殿遭遇火蛇族的侵袭，父母为了保全族人将自身的所有能量集中起来，一场暴雪飘了很久很久，才将火蛇族驱赶，将寒蝉殿上下不正常燃起的火焰扑灭。

他们这些借由自然之力孕育而生的生物，一旦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便会化作自然的一部分，寒戕族或化作飘雪，或化作冰霜。

他就是在那满天飘雪的寒蝉殿发现了卜泽，和即将油尽灯枯的父母……

他走到卜泽跟前蹲下，伸手揉了揉卜泽的脑袋，柔软浸满了他整个人，连耳畔的尖锐冰凌也如同松软雪花般轻软，“罢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坐吧，如果哪天累了，就回寒蝉殿，哥哥等你回家。”

“嗯。”卜泽扬起一抹微笑，看着卜修在眼前消失，留下几片雪花落在地上。

“塞明斯还有这位朋友，”卜泽依旧抱着怀里的江稔，“能帮我把江稔放到背上吗？”

他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将江稔直接变回帐篷里了。

“好，我帮你。”塞明斯拉着精灵上前，帮着卜泽背上江稔，趁着夜色返回营地。

风雪已经停止，在茫茫雪山之上，一排脚印正朝着山麓地带延伸。

卜修在寂寥夜色中独自漫步，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个熟悉的墓碑之前。

不同于雪山的冷冽疏离，在这里留下的是盛放的鲜妍百花，花海之中有一个小小的土丘，那里埋着他心里最爱的人。

卜修像往常一样在墓碑前站定，看着墓碑上写着的被岁月腐朽的字样，他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指描摹着。

“我好恨你。”他平静地说着，却不停地在心里重复。

“恨你……”

卜泽从小便知道哥哥因为一个人类女子而恨人类，听寒蝉殿的宫人说是因为那个女子将哥哥狠狠抛弃了，可他总觉得哥哥每次提起那个女子所流露出来的不是恨意。年幼时的他也问过哥哥，为什么不去人类世界将他恨的人抓回来，得到的却是卜修淡然的回答——“物是人非事事休”。

江稔醒来时天色才微微亮起，他看到周围的布置知道这是自己的帐篷，脑海中也还记得昨晚昏迷之前看到了卜泽，这么一想他才感受到自己怀里的温度，瞬间清醒，低头看去，只看到那一头银白色的发丝，他轻轻推了推怀中人的肩膀，想要和他分开，却又被紧紧抱着。

回忆起从前一次醉酒后的卜泽也是这般，但酒醒后，他和卜泽原本有些暧昧的关系骤然降温，连同他的表白一起被拒，两个人又恢复到了初次见面时的冷淡，虽然基本上是卜泽单方面冷落自己。

“卜泽，你先醒一醒，这可不是我……”他轻拍着卜泽的脸，小声提醒着，不想让声音传到周边其他人的帐篷里，那样的话，估计卜泽会更生气。

不等他说完，卜泽懒洋洋地睁眼看了看他，随后又闭上眼睛，将他抱得更紧，困意和能量用尽的疲惫感还没完全消散，他口齿不清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江稔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生怕触了卜泽的霉头。

卜泽抬起慵懒的眼皮，勉强打起一点精神，从江稔怀里爬起来，等江稔也坐起来后，看着他一本正经道：“你是大傻子。”

说完又躺下，背对着江稔睡去。

江稔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皱眉戳了戳卜泽，“喂，谁是大傻子？你说我是大傻子？！”

不满又诧异的声音钻进卜泽的耳朵里，他转过身，抬手将江稔按在地上躺好，说了句，“睡觉。”

可江稔偏偏十分执着地在他身旁反复地问着，“你为什么说我是大傻子？”

“因为你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有没有危险就敢出去。”

江稔听出来这是说的昨晚的事，便来了兴致要和卜泽好好掰扯掰扯，“昨晚我那么做不是因为担心你吗？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你别睡啊，听我说啊，给我个解释……”

说着说着，他开始动手各种戳卜泽，像是没有解释，誓不罢休。

卜泽烦躁地睁开眼睛，按住他不安分的手，可那张嘴还是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吵得他头疼。

“你醒了呀，那现在可以……唔！”

江稔惊讶地看着面前放大的脸，白色的睫毛轻颤，唇上的触感柔软，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卜泽松开他，唇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十分满意现在的安静，眼睛缓慢忽闪了几下便又睡去。

江稔努力压下翘起的嘴角，看着卜泽乖巧的睡颜，装着胆子把人揽进自己怀里轻轻抱着，在感受到腰间熟悉的重量后，慢慢收紧手臂，与卜泽相拥而眠，睡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