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不对劲。出于对她二十多年的了解，我可以断言，一定哪里出了问题。

上午十点，经不住我电话中的软磨硬泡，阿秋不情愿地出现在商场的奶茶店。

坐在窗边喝咖啡的她，漫不经心的盯着窗外。

就当我华丽的登场，出现在她眼前。阿秋露出与冬当时昨晚并无二致的神情，不可置信的惊讶。

有那么诧异吗，昨天才见过的。

阿秋直勾勾的看着我，一言不发，眼神中满是惶恐，手中的奶茶杯肉眼可见在抖动。

两个人沉默地坐在椅子上，我连大气也不敢喘，阿秋反常的态度琢磨不透。

“那个……”

“我说……”

两个人凑巧同时开口，随即又陷入闭口不言的尴尬中。阿秋双手抓住袖口，绷直身体，她在紧张，而且超级紧张的颤栗模式。

“你觉得我哪里不对劲吧？”

试探的开口询问。

“这个问题就很不对劲，果果没可能敏锐到察觉别人的情绪反应，你到底是谁？”

这么多年来她都是如此看待我吗？阿秋的发言，让我想请冬当时来帮忙吐槽。

“17岁比你更年长的夏如果，体恤年纪小的妹妹，很正常好不好。”

阿秋捂住脑袋好像是喝了一大口冷饮被刺痛。但是杯子中的咖啡，不时冒出热气。

“每年总要承受两周关于你年龄上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月底的时候我会追上来的。”

握紧拳头忿忿不平的阿秋，终于恢复原状。

“说吧，好不容易的休息，喊我出来有什么目的？”

“你还没说我哪里奇怪呢？”

阿秋叹息，环抱双臂把胸部更加凸显的展示出来。

“帽子。首先有谁在室内戴帽子，其次还是那么丑的帽子，最后难以置信我的果果戴这种帽子出门。”

我歪着头看橱窗映出的倒影，丑归丑，还有那么一丝丝可爱。不好意思的挠头。

“正常情况下听到丑，你会把帽子摘下来丢在一旁。挠头的反馈，我看不懂，昨天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吧，全部是我不好不应该让你独自回家……”

“昨天晚上蛮不错的。尤其想到你和小豆子，更好了。”

阿秋一瞬间哑口无言，转瞬涨红脸慌张辩解：

“他刚巧在附近玩，看到我发的朋友圈，蹭我叫的出租车回家。”

解锁前所未有的阿秋。神明大人，哪怕您已经听腻了，还是允许我再说一次，回到过去真的真的太好了。

“让你们久等了。”

一身训练服的春晓满头大汗的出现在奶茶店入口。

“可以做无糖咖啡吗？要冰的，多加冰。我现在热得要死。”

春晓拿起柜台上的纸巾擦拭额头的汗水，笑容洋溢的坐在我们身边。

阿秋的态度秒变回常态。礼貌的微笑一下，转头看向窗外。

阿秋果然和春晓相处不来。昨天一同玩闹的错觉，让我产生趁热打铁能令两个关系更好的错觉。

“果果，这顶帽子好丑。”

呃，每个人都在讲同样的话。

“很暖和，帽子最重要的作用它有好好履行。”

“我给你买新的，扔掉它吧。”

春晓伸手要摘下我的帽子。躲避的本能，慌乱中提到桌子，阿秋的咖啡洒在桌上。赶忙向奶茶店工作人员道歉，借来纸巾擦干净。阿秋全程意义不明的笑着。

春晓见我反抗激烈，无奈耸肩接受现实。之后的一小时，他绘声绘色的讲述昨晚留进宿舍的经过，以及接下来赢得比赛迈入全国大赛美好愿景。

会进入全国大赛，最终拿到第三名。我在他橱柜最显眼的位置见过奖牌。暂且不剧透给他。

11:30左右，春晓起身返回集训营，冲刺阶段教练要求他们三餐必须在食堂吃。

“那么咱们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我想去奶奶的咖啡馆，阿秋要不要一起？”

“我想去书店看书啦。”

“好吧，那今天就到这里，明天见哟。对了，上次你推荐的小说很好看，相似的故事再推荐几本。”

阿秋点点头，脸上始终挂着奇怪的笑容。

“喂，等一下。刚刚我就在想，你那个笑容什么意思？说清楚。”

“我在做推理游戏，正乐在其中，”阿秋得意的推了推眼镜，做出动画片中侦探指认犯人的手势，“待本侦探找出幕后‘真凶’让你哑口无言。”

冬当时曾经吐槽小豆子中二，阿秋偶尔会更严重。

阿秋说着，伸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用鼻子努力嗅了嗅。怪异的举止引来周围人围观。

一记手刀敲头，顿时安分下来。

挥别阿秋，走出商场。下雪后湛蓝的天空格外晴朗，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残留的积雪反射阳光照的街道分外明亮。

我以前总得走路很闷，尤其是故乡一成不变的路，现在看来是我没能体会到这座城市的可爱。一草一木在四季更变中蕴含的生命力，陈年老旧建筑所背负时代变迁的厚重历史，来来往往的人群既是见证者又是亲历者。我的内心深处不可撼动的爱着这座城市，竟傻傻的浑然不知。

推开木门，寒风与咖啡馆内暖气相互撞击，很快败下阵来。没想到今天店里这么多人。

“欢迎光临。暂时没有座位，请在店内稍后。”

姜姐姐的招呼有气无力，某些方面已经是本店特色了。据说不少女孩子为了一睹姜尧的容貌，不惜排队等候。网络炒作的歪点子出自冬当时的手笔。

“没关系，我路过顺便来看看奶奶。”

“果果来了啊。”

奶奶探头，微笑着迎出来。

“今天店里好多人。”

“是啊，都是小尧的功劳。对了，当时今天请假了没有来。”

奶奶在讲什么啊，我又不是为了他才来的。很想这样说，出口却变成：

“他又生病了？”

早上去快餐店他也不在，我还以为一定会在这里见到的。

“不用担心，电话了他的声音很有精神。好像是去给朋友帮忙呢。”

除了我们以外他还有朋友？

以他的性格再正常不过，商场已经见识过，但心里好像遭到了背叛。

~

昨晚十点左右收到陌生来电，诈骗电话不分昼夜？太勤奋了吧。犹豫一下选择接听，听筒传来的声音，身体不受控制的哆嗦。

接听电话的过程从头至尾保持低头哈腰的谦卑姿态，唯唯诺诺挂断电话。立马联系杜哥，为快餐店的打工请假，至于奶奶店里，第二天早上再电话联系好了。

上午九点，我来到电话指定的地址，反复确认招牌上的营业时间10:30—22:00，取出藏在猫食盆下的钥匙推开门，映入眼帘的画面令我产生担忧，一个半小时没办法把地上的呕吐物清理干净吧。

旅人小憩，Mary老师经营的占卜店，营业范围包含咖啡和酒水。说白了，老师她没事的时候，总是喝个不停。

上次夏如果跑开，不得已拜托老师帮忙，赔上一瓶红酒的代价。可我没想到是四位数的红酒，还不上钱的我，被迫答应工作抵债。

平时有芝麻在店里，我还以为还债的工作会拖到明年。但听老师说芝麻最近经常不在店里，很奇怪，他明明最喜欢这家店的。而且他很需要钱，现在打工不来，校内零食不再卖，会在做什么呢？

无暇多想，找来工具开始清洗地面。这群人昨天喝了多少？又吃了多少？能吐出这么多东西出来。

竭尽所能在营业开始前做完清洁工作。

满意的环顾店内整洁的环境，今日的工作场所，请多关照。

“小当，早上好。”

门外杰哥提起与庞大身形截然相反的折叠自行车，反差感震惊三观。顺便说一句，他起的昵称总是非常怪异。正常人不会用中间字称呼对方。

百无聊赖的等待客人登门，老师的信息传来。

【昨天店里的格兰菲迪21年喝光了，你去买一瓶回来，在我赶去店里之前，否则有你好看】

我似乎理解芝麻躲避工作的心思了。

“杰哥，格兰菲迪21年要去哪里买？”

听起来这款酒不是随随便便能在超市见到的东西。

“南区的商场三层有一家威士忌专卖店，我打电话联系他，你过去取不用付钱。”

不用付钱实在太好了。

借用杰哥的自行车骑到商场，位于三层的威士忌专卖店，装潢看起来价值不菲，自知身份不符，我向来敬而远之。

顺利取到酒，乘电梯下楼，一抹亮眼的橘黄色闪过。

目光追寻过去，那顶帽子全世界找不出第二个。

她竟然戴了我送给的帽子。明明那么丑，还是戴在头上，一点也不像她的作风。还以为她拿回去后会随手丢在角落里，默默吃土。

嘴角上扬，心不自觉砰砰的加速跳动。此时电话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你还没拿到酒？我可是已经走到店里了，今天第一口喝下去的不是格兰菲迪21，我会非常非常生气，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Mary老师的语速较平常更为迅速，坏心情之说不是空穴来风。

“老师，我想请教以前问过的问题，有没有人可以改变既定未来。”

我知道一顶帽子说不了问题，也没奢望夏如果会因此对我产生好感，只是留下一丝幻想的空间。

“你的语文老师是哪位？我要和对方好好聊聊了，既定两个字不懂，去查字典。”

老师泼下的不是冷水，而是极寒环境中的冰水。

“我，我明白的。命运岂是人能书写的。”

“但是……”

每一次她说到但是，我都不免为之一惊，不同之处在于现在否定，正是我所期盼的。

屏住呼吸认真聆听。

“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12年的时间确实足够遥远，届时你28岁。仅仅28岁，你和她的人生，刚刚开始而已。莫轻谈结局。”

不愧是老师无需解释便能知道我的问题关于夏如果。同时像是厌倦了我幼稚的问题，老师单方面挂断电话。

……28岁之后的夏如果，喜欢我也是有可能的。

人不可以燃起希望，尤其是我。因为希望背后藏着巨大的失望，神明对我从不仁慈，祂玩弄着我，乐此不疲的看我出丑。

春晓的手臂搭在夏如果的肩膀上，整个人靠在她身上。

冬当时，你永远不可能和夏如果如此亲密。人家郎才女貌，你算什么东西，站在这里想入非非。擦干口水照照镜子吧，你是癞蛤蟆呢，忘了吗？夏如果兴许是丑小鸭，可丑小鸭本质终究是天鹅，而癞蛤蟆只是癞蛤蟆。

我回到旅人小憩，甚至回想不起一路上经历怎样骑行。

来占卜的客人通常独自前来，在占卜结束后象征性的点一杯饮品，或是等待占卜开始前喝些水解闷。整体工作强度比起奶奶的咖啡馆轻松很多。

店门上配有风铃，有人出入很容易察觉。

叮叮咚咚。

“欢迎……”

光临两个字被吃惊吞掉。没道理会在老师的店里遇见夏如果，隐蔽的用手掐住大腿，疼痛感否决做梦的提议。

“你怎么来了？”

短暂的诧异之后，她傲娇的扭头看向别处，嘴角不可抑止的上扬。

命运啊，一定要如此玩弄于我才肯罢休吗？如死灰的心，在当下骤然跳动。静静等待少女的审判。

“又不是来见你的。”

夏如果径直走在座位上，我紧跟其后。

“来一杯任性早午茶。”

“做不了。”

“那就要，那年夏天。”

“没有。”

“冬当时，我是不是给你脸了？菜单上明明有，你不可肯给我做。当心我告诉奶奶你对待工作三心二意，……也对啦，你就是这样的人。嘴上喜欢一个，心里喜欢一个，实际行动上又和另一个不清不楚。”

夏如果伸出手指数着数，给我按上莫名其妙的罪责。沉重的审判。

“你知道刚刚的下单，全部是鸡尾酒吗？”

清醒状态脑回路不正常的家伙，沾染酒精……夏日的噩梦再度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