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就不说，动手动脚的……”秦竞那点小心思已经见好就收，表面却作出副委屈样，所在角落里咕咕哝哝。

俞渊狐疑地看向他，“疼？”

就那点力道，怎么会？但秦竞：“疼啊。”

然而一见俞渊皱眉，又立即：“逗你玩的，怎么可能疼。”

俞渊抚了抚额，不想理他了。

正好代驾到了，他调低椅背，准备一路上都闭目养神。

小吴平时上班是坐地铁，现在这个点已经停运了，她住得也有点偏，秦竞让代驾先到小吴住处，用了将近半小时。

喝醉了的小姑娘叫人不放心，秦竞看了眼好像睡着了的俞渊，决定自己下车把人送到家门口，回来时再叫代驾把车开回江岸茗城。

俞渊好像真的睡熟了，车停了，代驾也走了，他还闭着眼。

座椅被他调成一百二十度，仰面躺着，衬衫领口被解开了一只纽扣，修长的脖颈展露无遗，凑近能看到脉搏有节奏地起伏，均匀而缓慢。

车厢里只开了前排一盏微弱的暖黄色的灯，空气静谧无声。

秦竞放轻呼吸，尽量让自己不要打扰他，只用目光专注地看着。

对于这段时间他的变化，俞渊不敢信他，完全说得过去，毕竟连他自己也想不清楚，他确定自己现在是喜欢俞渊的，但这属于性向突变，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持久，而且他跟俞渊从来没有在清醒时有过很多肢体接触，他对于自己可能的反应并不自信。

就算他能肯定自己不会是个渣男，即使在一起后发现没那么合适，他也绝不会主动提分手，可俞渊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交往一个可能会突然变得不爱他的男朋友？

秦竞在俞渊面前几乎不掩饰对他的心思，看似直球，实则心里充斥着这辈子都没有过的犹疑。

爱情面前，人人平等，傻子都会忍不住思前虑后。

秦竞靠回自己的椅背上，也调低了些，侧身对着俞渊，想着等他醒来，不料刚躺下，就听见一声很轻的叹气，俞渊睁开眼，坐起来，转头问秦竞：“今晚住这边？”

秦竞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点头。

“你早上一般几点出发去公司？”两人的车都还在公司，明早还得坐这辆商务用车过去。

秦竞想了想，“这边近，九点半出发吧。”

“好，我九点半会下来，一起过去。”俞渊打开车门，下了车。

秦竞还在想刚才俞渊为什么一醒来就叹气，他怎么清醒得这么快，不会没睡着吧，有没有发现他……

见他下了车，也赶紧下车关锁，追了上去，“都是同一栋楼的，你就不能等等我一起吗？”

俞渊已经进了电梯，伸手卡住，叫他快点，秦竞连忙冲进去，发现俞渊已经摁好了楼层。

电梯上行。

“你刚才叹什么气啊？”秦竞问。

俞渊淡淡瞥他一眼，没说自己酒精上头有些模糊的期待，然而期待落空了，氛围到了，是没感觉，还是真君子？他想起当初也是因为喝了酒，秦竞先忍不住的，或许是没感觉吧。

他答：“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秦竞悄悄松了口气。

秦竞的楼层先到了，他说：“明早见。”

俞渊也回了句。

回到十二层的家里，俞渊先是陪了会儿小猫，才去洗澡，走进浴室，他才突然想到，明天是周六。

“……”

居然两个人一起犯傻了。

技术部是公司的核心部门，加班赶进度是常事，但通常都是下午才开始。

俞渊正想给秦竞发消息，发现秦竞已经提醒他了，两人重新约了下午一点半。

第二天，俞渊下到停车场时，秦竞已经在车里了，他开车，俞渊坐到了副驾。

到了公司地下停车场，俞渊和秦竞一起下了车，等电梯到达，走进电梯刚转身时，俞渊突然感觉好像有谁在看自己。

他微微皱眉，在电梯门关闭前，往外一步，四下看看，却没发现什么人。

“怎么了？”

俞渊回到电梯里，按下关门键，道：“没什么。”

或许只是有人路过无意看了他几眼，很平常。

到了公司，工作井然有序地进行。

这周小星通过了更严密的测试，返厂一次，现在是小星4.0，今天就可以试着植入申城地图数据，明天再找一位信得过的真实用户进行试验，如果没什么问题，后续很快就能扩大试验规模。

整个团队忙活到了晚上，大功告成。

周日这天，俞渊本想带着助理小吴，结果秦竞横插一脚，小吴突然说自己有事不方便加班了，他只好跟秦竞一起，带着小星，开车到了申城近郊的一家养老院。

因为俞渊一路上看起来都不太想说话，秦竞一路上便没怎么问，下车时才知道，他们要请的第一位ai导盲犬体验者，是住在养老院的老人。

养老院看起来挺大的，环境很好，靠着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湖，这会儿是早上十点，有不少老人在湖边钓鱼，旁边有工作人员在看着。

从最外圈的门走到住宿楼前的这段路，秦竞已经看见不少老人钓到了鱼，看来是有人工养殖的。

俞渊带秦竞到前台登记，前台姑娘好奇地看着秦竞牵着的机器小狗，“这就是你们要给魏爷爷用的机器导盲犬吗？”

“嗯，”俞渊点了点头，“那我们上去了。”

进电梯时，秦竞终于问：“爷爷姓魏？我还以为会是你的哪位长辈。”

“不是亲爷爷，只是小时候收养过我两年。”

收养？？？

秦竞心里惊讶，却没有表现出来，语气如常道：“原来是这样的关系，那你主导这个项目，是跟魏爷爷有关吗？”

“当然有关，”俞渊看他一眼，“有私心，但不代表我会为了这个项目拖公司后腿。”

秦竞愣了愣，才想清楚他的言外之意。

俞渊这是被徐霄礼的话影响了，估计这两天心里没少内耗。

那狗东西！

秦竞想说什么，但电梯已经到了。

俞渊率先走了出去，秦竞急忙跟上。

宿舍楼走廊走动的人不少，看起来入住率挺高，随意往某间开了门的房间瞥一眼，秦竞心里大概有了数。

这样的住宿条件，工作人员还不少，几乎可以跟私立医院的特级单人病房相媲美，住这里应该不便宜，而且一路上看到的老人也都衣着整洁，甚至考究。

没走几步，就到了魏爷爷住的房间，里面大概是个三四十平的大开间，布置得简洁雅致。

房间里电视放着新闻，声音有点小，一位头发花白戴墨镜的老人坐在沙发上，身旁杵着跟木制盲杖，他一动不动，似乎正聚精会神听着什么。

秦竞以为老人在听新闻，结果下一秒，老人面朝门口的一声“小俞来了”，让他反应过来，老人或许是在听脚步声。

阳台传来更嘹亮的一声：“小俞来啦！”

紧接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奶奶从阳台外进来，健步如飞的，看着就身体硬朗。

“张奶奶，魏爷爷。”俞渊打招呼，秦竞也跟着打招呼。

张奶奶热情地应了声，随即跟看不见的魏爷爷说：“小俞带了个小伙子来，长老高了，比小俞还高半个头咧。”

魏爷爷一脸高兴：“好，好。”

“小伙子怎么称呼呀？”张奶奶问秦竞。

秦竞回道：“您叫我小秦就行。”

“好，小秦，小俞，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洗点葡萄，刚送过来的，可新鲜了，”张奶奶边去拿葡萄边念叨，“这里的水果供应，我们老两口每天都要吃不完，要不是小俞，我跟老头子哪能过得这么好啊。”

俞渊神色微微无奈，张奶奶总爱提这些。

以前过来看他们的时候，他总客客气气，结果每次惹得张奶奶要哭，他便不敢客气，也叫张奶奶不用总说那些感激的话，但张奶奶才不听。

俞渊在沙发坐下，跟魏爷爷交流近况，秦竞就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他，觉得这样子的俞渊很少见，一点都不清冷，不话少。

听他们说话，很快秦竞也能插几句。

秦竞是天生的活跃分子，没一会儿就是他说得多俞渊说得少了，魏爷爷聊得高兴，夸秦竞：“小秦真能说！”

没多久，张奶奶端着葡萄过来了。

两人才正式向张奶奶介绍小星，魏爷爷则在一旁认真听着。

两位老人很高兴能帮上俞渊的忙，最后两人道谢，还被张奶奶念叨了。

从住宿楼出来，秦竞像是没头没尾般，突然道：“只要亲自参与过这个项目，应该都会觉得，徐霄礼那些话才是真的短见吧。”

俞渊脚步一顿，转头看向秦竞。

“机器导盲犬这么多年没正式进入市场，本来就有技术难度的原因，难题跟高端机器人有互通之处，怎么就是弯路了？何况，这确实是很有意义的事情，还有可能带来巨大的社会反响，给我们扩大知名度，这不比请什么顶流偶像代言要强？”

俞渊默默听完，看着秦竞的眼睛，问：“你不担心，我们最后真的没他们快？到时候，或许会有人觉得，就是这个项目的原因。”

秦竞被他看得心头突突地跳，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自信满满道：“我才不担心！你要快，我可以天天陪你加班！”

俞渊无语：“……你才天天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