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气氛沉重……
这家医院离江洛锦妈妈所在医院,还是很远的。
出租车内,无人说话。只有车子发出的声音。
梦易楠发呆望向窗外,汽车行驶带来的环境更换。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能是原世界的那些烂事。
江洛锦面带苦涩,看向四周,最终落在梦易楠身上。
她胆战心惊伸出手,去触碰梦易楠放在腿上的手。
梦易楠回过神,“嗯?”
江洛锦面色沉重:“为什么不告诉她,这个世界的真相?”
梦易楠眼中带着疑问:“真相?”
江洛锦:“就,就是剧本。”
梦易楠问道:“我告诉你的时候,你能接受吗?”
江洛锦不在说话,思绪好似回到那天,得知真像的瞬间。
面上,她再次显现出信念崩塌的模样。江洛锦摇摇头,道:“起初是不信的……”
梦易楠:“那不就得了……有些事情的真相,是很伤人的。装傻或许是最好的方法。”
“你有大把的青春年华,又没进入主要剧情,你还未走上不归路。”
“而她,已不明不白过了一大半辈子。此时,你在告诉她,她之前的几十年都是假的。都是被操控的。”
“是你会怎么想?怎么做?”
梦易楠残酷道:“我们努力将会功亏一篑。我不知她是一个怎么样性格的人。但我知道,任谁都无法接受……”
她语气开始哽咽,不在说下去。
江洛锦苦笑,道:“你说的对,是我考虑欠缺。”她说完,便挪到角落里,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梦易楠上前问道:“怎么了?”
江洛锦摇摇头,嘴上说着没事。可眼中,浑身都是不安。
梦易楠:“害怕见到她吗?”
江洛锦:“嗯……说实话。我是挺害怕的,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我与她只有血液上的亲密,梦里,我一次都没见过她。”
“她,现在怎么样?”江洛锦语气很僵硬。
“我不知道,自从我穿来后。还是第一次去见她。根据当时情况来看,不太好。”
江洛锦垂下头,身体轻微颤抖。
这次轮到梦易楠道:“做好准备吧!在我得到的剧情里,癌细胞发生病变,她是硬生生拖到恶性的。”
江洛锦惊的直抓梦易楠。
梦易楠拍拍她,江洛锦才意识到松开手。
江洛锦道:“我怕……”
“别怕。她早知,原主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却依旧在恶劣的条件下,养育她。”
“她是一个很好的妈妈,最后的遗愿就是见见你。剧情里,她是带着遗憾的。”
“你想见她吗?”
“想!”江洛锦似乎没有犹豫,“很想!”她鼓起勇气道。
“到了……”司机在前面道。
江洛锦付了钱,下车时,她还带着恐惧,犹豫不决。
“走吧,有我在!”梦易楠在旁伸出手安慰道。
“我会与你一起面对……”
江洛锦看着梦易楠的手出神。她抬起头,眼中是渴望。
她道:“无论发生什么,都同我一起吗?”
梦易楠一愣,道:“起码这个事,我能同你一起。”
江洛锦满足道:“好!”
她搭上梦易楠的手,下了车。
江洛锦全程都是跟梦易楠走,梦易楠缴费完,带着江洛锦来到门前。
走廊内,人群聚集。
她们俩人站在门旁角落里,平复着情绪。
主要是江洛锦。
走廊尽头,梦易楠安慰啜泣的江洛锦。两人尝试数次,江洛锦始终无法迈出心中那道坎。
她抱着梦易楠,从座着的铁椅子到没了位置,只得站着。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就不见两人进入。
梦易楠:“你不能哭,她很想见你。你该笑笑……”
梦易楠没能在说下去,因为连她自我也认为是不可能的,这条件很苛刻。
江洛锦抱得更紧了……
许久,直到江洛锦哭过头,哭过劲,双眼彻底猩红干涩,连一滴泪也掉不出来时,江洛锦才打算缓些过去。
江洛锦:“眼睛哭不出来,是不是进去后……就不会在掉眼泪了……”
梦易楠看她这自我折磨的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但她还是道:“嗯!”
江洛锦:“好!这样我就不会哭了。”
她深吸口气,很轻松道:“我们进去吧!”
江洛锦拉着梦易楠,手中的力道似刑具……很疼!
门前,这一次,她终于鼓起勇气,敲响门。
推门进入时,大股浓郁的消毒水味直冲鼻内。江洛锦停在屋内门外。
手中,一瞬冰冷。
梦易楠还不知所以,凑缝看去……
屋内,左右对称,有四个床位。
每个床位上,男女老少,各个年龄段都有。病痛不会因为任何人,而特殊对待。
抱有大好美好未来的青年,只得穿着繁琐的病服,他正输着液,鼻腔内,插着管子。
家中的顶梁柱,孩子的父亲。正强颜欢笑,承受着化疗的呕吐,大股大股血液涌出。
出于妊娠期的妇女,头戴毛织帽保暖。孩子的到来,不知让这一家是喜还是忧……
还有最后一位患者,是个中年妇女,骨瘦如柴,在她身上,似乎不是形容词。
她最突出,最孤独的……
在她身边,空无一人。
就连拿呕吐盆都十分困难。
江洛锦想逃,她紧闭双眼,不敢面对,转瞬掉头朝病房外逃离。梦易楠眼疾手快拦住她。
这一拦,梦易楠才发现,她的身体僵硬了。而她自己的手,也在颤抖。
这个病房,像个魔窟。吸人精血,制造悲剧不幸。
只有被“厄运”缠身的人才会进来。它会将人折磨的服服帖帖,让人被迫又无奈去接受。
原来,厄运。
真的降临在‘我’身上……
每一次选择,面对,接受。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伟大。没有人有资格去评判。
江洛锦被迫停住,她背着身,实在不敢看……
梦易楠也没好到哪去,直冲心灵的震惊,恐惧,是常人无法面对。
呼吸开始加剧,梦易楠身体发颤。厄运似乎缓慢飘来,将她笼罩在内。
有一瞬,她仿佛看到自己躺在病床前。
一个人,头发脱光,被病痛化疗折磨的没有人样……
梦易楠强忍心中畏惧,脑子不受控制去浮现假象……
“你们站在这干什么?”门外的护士谴责道。
梦易楠最先回神,“抱歉,我们这就进来……”
她牵着江洛锦,江洛锦回过头,那双缓和许久的双眼,再一次血红,发肿。
一种无法言语的痛苦蕴含在眼中,想要爆发逃避。
梦易楠:“走吧……”
……
江洛锦:“嗯!”
两人进来了,径直朝孤单中年妇女走去。短短路途中,一言不发,眼不敢看……
到了最里面中年妇女病床前,床上的人,很瘦,不像人,只剩一副骨架。
她的大腿粗细,和正常成年人手臂一样。骨头架子不规则的突出皮肤,而皮肤也不忍看,干燥,红色大片斑点像催命符。
江洛锦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都在强撑着。
病床上的人,和(江母)邓欣意年龄差不多大。可样貌神态,天差地别。
她面色灰蒙蒙的,嘴唇泛白,鼻中插着管,没有血色。宛如枯木,眼底浑浊不堪,没有生机。
梦易楠来时,她连反应都没有。直到梦易楠凑近,她才勉强认出,眼眸一颤。
“糯儿?苏悦糯?”她声音很虚,几乎快要听不清。
梦易楠:“嗯。”
床上的妇女伸出手,梦易楠下意识接过。妇女咳嗽着起身,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看到梦易楠身后的江洛锦出现。
妇女疑惑看向梦易楠。
梦易楠笑笑,点点头。
妇女眼睛瞬时亮了,可只有那一瞬的生机,剩下的依旧是残酷。
江洛锦站在原地,想靠近不敢靠近。
梦易楠主动拉过她。
妇女撑着虚弱的身体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洛锦面带悲色,眼中是迷茫的恐慌:“江洛锦……”
“江洛锦……江……咳咳。”妇女想伸手去触摸江洛锦,可却被剧烈的咳嗽阻碍住。
江洛锦紧握着拳,终于,她凑近前来,蹲下身。
妇女只要一伸手,甚至不用伸手,就能触碰到江洛锦。可她却没这么做,而是刻意避开。看样子,是刚才用手挡咳嗽,怕触碰到江洛锦。
她笑的慈祥,在她面上看到活下去的动力希望。似乎心情好了,有了鼓舞,精神气也就恢复。
剧本里,记忆里。只有她的颓靡。梦易楠有些怕,当她看到自己亲生女儿,没了牵挂。
是不是就意味着……没什么可怕的了,而那所表现的精气神会是回光返照吗?
江洛锦毫不嫌弃,主动上手紧握。妇女起初很是反抗,直到江洛锦喊道:“妈!”
她把所以委屈,化作呼喊力气。那声音悲愤无奈。
两行泪转变为四行。即使几十年没相见,没沟通,但仍然不影响母女关系,或许这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梦易楠不知道……
江洛锦再也忍不住,她不在蹲着,往日里十分注重形象服饰的大小姐,此刻,不顾形象跪了下来。
她毫不在意地上多凉,多脏,她的心中只有这十几年的愧疚。
江洛锦哭着,再也不想忍耐,眼睛蓬蓬着,眼尾红得可怜。
她不解道:“为什么?妈,你怎么变成这样,为什么要拖着……”
她似乎知晓答案,哭的更用力,语气甚至带着质问:“为什么不离开他?”
“他都那样了,家暴,酗酒……为什么不离婚?”江洛锦不解。
或许,在江洛锦的世界观里,什么事都十分简单……却不知,当一个长期遭受打压的人,反抗是有多难。
中年妇女颤着皴裂的手,撑着口气道:“孩子……所有事情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很虚弱,说了两句不完整的话,还要喘喘气,才能继续道:“很多事情……人就应该认命。癌症……就是我的命。”
“我想给悦糯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完整的……家。”
梦易楠能感受到,原主在挣扎,在试图冲出系统禁锢。可她怎么做,都做不到……
梦易楠流出的泪,是给有养育自己的妈妈,最真诚感谢。
妇女带着惭愧对梦易楠道:“对不起,妈不仅没给你完整的家,反倒成为你的负担……”
“不……不是的。”梦易楠也情绪不稳。
有一瞬间,她真的希望这两位母亲,能有一位是自己的妈妈。
一个十分相信自己的女儿,一位多艰难都没抛弃自己女儿……
从前,梦易楠最讨厌,触碰属于别人的东西。同样,她也不喜欢旁人动她的所属物。
此刻,她竟然开始贪恋,贪图能抱有。梦易楠知道这是不对的,所以她只能偷偷的,小心翼翼自我蒙蔽,只为感受那不属于她的母爱……
“妈妈已经认命,只希望你们以后擦亮眼,不要走妈妈的老路……那样的伴侣……”她还没说完,又开始呕吐起来。
梦易楠怕江洛锦受不了,紧忙自己去拿呕吐盆,可江洛锦比她想的坚强,适应强多了。
江洛锦拿过盆,没有嫌弃,没有害怕,更没有受不了。
她举着,即使妇女吐在里面,她的手都没有动。
江洛锦看着妇女被折磨成这样,两人心中都不是滋味。
妇女还在一旁劝导,她真的很不放心,怕自己的两个女儿成为下一个逃不了的她……
江洛锦:“妈,你放心。我们不会遇人不良的……”
她甜甜的笑着,多少有些苦中做乐,她望向梦易楠,眼中的真诚,想隔着海域在对她告白。
梦易楠楞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