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提雅儿是阿格古唯一的骨肉，整个離荒娇宠的王女。三年大旱之时，離荒人民陷入困苦无边的深渊，末载，王的爱妻有了身孕，孩子降生了一整日，从那一天夜里作始，暴雨连降三天三夜，自此，離荒的连荷胡讷大草原降水终于回复了正常。

草原久违复生作物生长，草原上的生物也得以繁衍生息，牛羊战马欢腾日壮。――王女阿提雅儿在人民心中自然成为了水神的伊命使者，天降甘霖，尊称为【灵源芙勒】。

小王女身性洒脱，外直中惠，媚骨不拘。虽生得美丽如水，却是个无人能将其掌控约束的性子，从小一身群青黛蓝相间，彰显的是绝对的金贵与来自水神的眷顾。

年岁渐长，阿提雅儿自请进入士骑历练，后掌令離荒的后部队位，粮草与物资的供应，补位部署皆宜。她是所有離荒人民爱戴的王女与【灵源芙勒】，亦是所有離荒勇士尊敬的女战士，保卫后方的神女。

狮群守护着的，亦是护佑狮群的，離荒最美的花。

（離荒话）

阿提雅儿两步跳上台阶，掀开了帐子，向里边王座上的人脆声喊：“阿达，我回来了。”

“我的提雅儿。”

王座上的人披着兽皮，身材魁梧异常，虽然可以看出年长鬓白，但眉宇间的雄势一分不少，那都是战场血性，勇猛和戾气并存，令人望之生畏。

此时虽露了笑，却也是如此。

“阿达，我好久没来找您了，您怎么叫回了里尔阿兄，却不叫我回来呀，”阿提雅儿行礼。

阿格古起身来到围桌旁，坐在由各种兽皮拼接而成的巨大地毯上，朝女儿和掀帐回来的里尔示意，来坐在他身边。

阿提雅儿行至桌前，在围桌旁挨着父王坐下，一只腿曲起而立另一只盘坐，她提起桌上的壶，拿了碗，给父王和自己各倒上奶茶，看看桌对面已盛有半碗奶茶的碗，想必是里尔的，便瞧他一眼，表示：你自己来吧。

接着对阿格古道：“您是不是都把我给忘到身后头了？”

阿格古被逗笑，喝着奶茶，“这不是我不叫你，你也一样会回来吗？我还不知道你呀？”

“你个小崽子，这么久不回来看看我，我还没说你呢，你倒是先责问起你老子来了，昂？”

阿提雅儿嘿嘿地笑着，她眼神在自己父王和阿兄身上来回游走，像是审视什么，就好似在问：你俩背着我干嘛了？

里尔看出来了她的意思，低笑什么也没说，给自己将奶茶倒满，随意喝起来。

阿格古看着阿提雅儿的坐姿，突然说：“你稍微保持一下你作为女孩子的样子嘛，还是那么随意。”

“我这叫不拘小节，况且这里也没外人嘛。”

阿格古看着阿提雅儿稍微调整坐姿，收敛一点后，对上她嬉笑且满不在乎的眼，叹口气，“就是惯着你这男子的性子，以后谁来娶你呢？”

三人都知道，这话说出口也不过是在打趣罢了，谁不知道王女殿下在離荒多么的受欢迎，试问哪位独生一人的年轻離荒勇士，不想成为整个離荒最美丽尊贵的王女殿下的依靠者，和与之相伴相爱一生的另一半呢？

草原上这几年有不少因为抢夺阿提雅儿而起的斗争，男人们血性，雄狮们更是气盛，无谓的，做一些没结果的争抢，架也打完了，没什么得到的，又不是比武招亲，只被视作雄心的对抗。

阿提雅儿随意道：“我谁也不想嫁的，谁说女子一定要嫁人呢？”

阿格古复长叹息――这话阿提雅儿也不是头一回说了，听多都觉平常了。

里尔摇头，无奈说：“你呀！”

她一撇头，“就算要嫁，也要嫁像父王这般厉害，阿兄这般的宠我的男子，如果没有，那我就要一辈子待在父王身边，由阿兄宠着。”

阿格古很了解自己闺女绝不是说说而已，她说出来的话，都是由着自己心意说的，不会委屈自己，怎么说就真有可能怎么做，“里尔都要娶妻了，你呀还是那么强势，愿意陪我，就窝在你父王我身边吧，”他手在膝头拍呀拍。

“嗯，”阿提雅儿喝着奶茶含糊嗯声，又忽得放下碗，有点呛到，“嗯？！”

“咳、咳！什么？！”

里尔对娶妻一事没什么表情，他拿出布子递给自己从小就格外宠爱，亲如兄妹一般的提雅儿，“你慢点，急什么，我娶个妻又不是要抢了你的心上人，这么急。”

“阿兄你都要娶妻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上心喜欢的離荒姑娘了？”阿提雅儿擦嘴，一副替阿兄欢喜的模样，问道：“你这次过来是找父王赐婚吗？”

“欸？”她突然反应过来，“我记得，不是父王诏你回王帐的吗？”

话落，她又在阿格古和里尔之间打量起来，嗅到了一丝不简单的味道，眼神确信：你们一定有事瞒着我了！

半晌，阿格古说：“我打算让里尔出使中原，叫中原的公主与我们和亲。”

他没将缘由告诉女儿，相隔日久，中原沉寂了那么些年又忽然传来密信，只是这次是专人传来的，带上了证明身份的信物，却没有早年规定好的特殊印信，有些反常。

尽管如此，里边的建议还是很值得采纳的。

“什么！我们不是有了新的战术和弯刀了吗？穷马养壮了，练了这么久，为什么忽然要和亲呀？”阿提雅儿疑惑。

“你说的，就是我们与中原谈判的最好筹码，他们的边城已经品尝过我们弯刀钩子的血腥了，”阿格古正色，“以此做威胁震慑，让中原与我们和亲，要他们以公主和十座边城做换取长久和平的条件，好让離荒人民有粮食过冬，日后也有地养活自己，这换来的，是我们多年的安稳。”

“可我们想要土地粮食，大可以打过去啊……”

阿格古打断了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还是太好强了，和亲如果促成，对我们绝没有害处。”

“……”阿提雅儿不服气地嘟囔，“我才不是好强，是，这对我们有好处，但中原也不会轻易答应的。”她仍然坚持，“与其跟他们多费口舌，不如强兵壮马直接抢，都是土地，凭什么他们就能一直将那些富饶的土地据为己有，连进去都不让，不讲理。”

“可以打，就是要费兵卒，而且我收到中原人的来信，那人说，他一定能极力促成这次的和亲，既然有这样的好机会可以换来土地，那我当然愿意奉陪，”阿格古看了眼里尔，眼神又落回阿提雅儿身上，说：“我和你阿兄商量过了，他也愿意娶那中原的公主。”

阿提雅儿眯起眼，神色不明得盯着里尔，既然父王这样说，那就不妨尝试着看吧，和亲大局管不了，那就……

“阿兄，你年少时不是同我说过，你只会喜欢離荒的姑娘，看不上中原人吗？”

“你要是把人家公主娶回我们離荒来，打算怎么办，只是当个摆设或者人质吗？那我劝你还是算了，人家一生就只能嫁一个人，这样我都替她不值。求和平，用个女子就已经很不公平了，就算她是公主，我也不想看着她做了我兄嫂还受委屈。”

里尔想了想，良久后回答说：“其实现在我觉得不管是離荒的姑娘还是中原的女子，都好，我都会好好待她的，你不用担心。”

“那……挺好的吧，”阿提雅儿放下了心，她玩弄着空碗，在桌上用低沿把碗转起来“呼噜呼噜”的响，抬眼，质问一般：“不过，你不是哄我的吧，怎么突然就改变想法了？从前你可是出了名的不爱中原女子的。”

虽然離荒士骑到中原抢夺，可自从阿提雅儿入了士骑，就基本不再有離荒人强抢妇女回帐的事情发生了，可这并不代表，从前没有出现过。

里尔初入士骑时，通过武义迅速当上了掌权人，士骑到中原边城劫掠，有次不止抢回了粮食，还抢回了女子，里尔那时虽然不是制止这种行为，但他从没做过，只是放纵士骑中人这么做，有人问他，他就表示出不屑于碰那些女人，中原的女人有什么好的。

于是在军帐中和四大士骑中也激烈地传扬过，士骑长不喜中原女子，渐渐的，传言变成士骑长厌恶中原女子，后来甚至还有传言，士骑长被中原女子伤过心，所以从此恨上了中原女子。

于是里尔帐中永远不会出现也不曾出现过的，便是一个来自中原的女人了。

“哦，也没什么，”里尔眼神躲避下来，飘忽着，像是陷入回忆，淡淡道：“就是觉得，没什么所谓了。”

阿提雅儿还打算再问，猝然，阿格古却避开了话题，“你阿兄既然说了，你就放下心来吧，这次出使日子应当久，你打不打算和里尔一同去？想去的话就去收拾着吧。”

“我才不去，没什么意思，我还要在草原跑马呢，”阿提雅儿在手中甩了甩自己的麻花辫子，黛蓝色的布带缠绕在指尖，一摇身站起来，肩领上的铃铛摇地响。

“父王，阿兄你们继续谈事吧，好久没回来了，我再到大帐营里转转去。”

阿格古说：“你去吧，晚些就回来，今晚烤只羊吃。”

“好！”阿提雅儿灿烂一笑，行礼，掀开帐子就出了去。

里尔抬头，说：“王上，我也先去准备吧，明日就可以出发了。”

阿格古把桌上的三个碗一个个摞起来，勾唇对里尔说：“不用急了，提雅儿来了，你多呆一天再走也不迟，去陪着她跑马吧，她一直想得着你和你比骑射呢。”

他摆摆手，“去吧。”

“好的王上，”里尔展笑，“那今晚就好好陪她比一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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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州寒酥飘了满城，不过才有些日子没下雪，这雪就如同与樊州城有情人之约，又等不及地下起来了，城外。

安明和启阳被霁泽云安排领着马车等在城门内，望着远处的星点几人。

城门外伤影，白平，芸莲三个都牵着马，站在白雪中等待。

霁泽云站在萧祁面前，没披上萧祁的氅衣，他告诉萧祁，太冷是骗他的，自己也没那么怕冷的，便还是给萧祁披好了。

他撑着伞，雪还是会飘进来落在身上，逼近人的发肤，停留或融化，毕竟再大的伞也遮不下两个人的全部。

萧祁触碰霁泽云的手，感受到指环冰凉，霁泽云的手也凉，便说：“这个太凉了，你先摘了吧，回头还是给你磨一个暖玉的戴。”

霁泽云浅笑，温柔说：“不要，我要带着它，戴上它就是时时刻刻把你的心思带在身边，你不想我这样吗？”

萧祁遽然悸动：“想。”

萧祁握着他，连带着指环和霁泽云的手都一同被萧祁捂热了。

萧祁抚上霁泽云的面颊，后者主动抬头，萧祁轻而短暂的在他脸颊落吻。

霁泽云眯了眯眼，静静注视着他的眼睛，说：“以后我吻你，都会为你仰头。”

他撑着伞目送萧祁一行人上马，在调转马头的瞬间，他转身。

骏马奔驰，马车起行，各走一方。